“每次来爱妃这孤就倍感轻松。”
“孤看你委实喜欢石榴香,不仅这屋子里,连你衣服上都是这个味。”
兴帝坐在雕花红木扶手椅上闭目养神,看起来极为放松,可石柳儿知道这人即使是在入睡状态都是极为危险的。
刚入宫时她亦曾想过在床笫之间刺杀他,可兴帝此人防备心极重,就算在行那事时也是把她双手捆绑住的。她不知兴帝是唯独对她如此,还是所有妃嫔皆是如此。
至少容贵妃和皇后不是这样的吧,石柳儿有时候忍不住如此自嘲。
“估计是因为臣妾名讳的缘故吧。”石柳儿言语温婉,躬身站立在那人的身后,双手食指轻轻地在他太阳穴上按压着。
“石榴树阴气重,不吉利,以后你还是不要用了。”兴帝突然开口。
头上的动作微顿,兴帝转头问她,“怎么,不行?”
他嘴角是笑着的,可眼神里满是不容拒绝的威压。
“怎么会,君上不喜欢那臣妾自是也不喜欢的。臣妾刚刚是在想,要不要把臣妾的封号也一并给改了,柳……”
“那不用,孤赐你柳字又不是石榴的榴。”
“君上说得对,是臣妾愚昧了。”石柳儿嘴角有些嘲讽,但显然前面的人是看不到的。
“今日听说有人在甘泉宫见到了你表姐?”远处突然有雷电轰隆作响。
“那人看错了吧,表姐受伤严重刚能下床,又怎会在这种雷雨天气出门拜见贵妃娘娘呢?”石柳儿内心忐忑,只斟酌着回应。
“是吗?那估计是那人看错了。”兴帝突然提及又轻轻放下,让人摸不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江荣在你宫里休养数日孤都不曾来看过,今日既然来了就去看望看望吧。她是在偏殿吧?”
兴帝突然起身,眼见着就要往偏殿方向而去,吓得石柳儿连忙阻拦。
“君上,表姐病体恹恹,恐过了病气给您。”
“无事,孤乃真龙天子,岂会怕了小小病气。”显然今日是铁了心要见到江荣了。
正在石柳儿干着急之时,偏殿的大门被人打开。
寤歌在青儿的搀扶下从偏殿里走了出来。
“民女不知君上驾到,未曾立即见驾,还望君上恕罪。”
石柳儿在身后使了使颜色,寤歌看见了,只默默眨了下眼。
兴帝显然对她有话要说,招手就让其他闲杂人等退下。
空旷的大殿里,顿时只剩下寤歌和兴帝俩人。
这竟然是她唯一一次与兴帝独处相对,以前每次进宫大太监黄德顺是一定会侍奉在其左右的。
“你的事孤已查明,当年实为白单遗族的诡计,姬相之死与你毫无关系。你放心,不日孤就昭告天下,还你江氏清白。”
寤歌抬头看了他一眼,内心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果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功过是非,口定乾坤啊!!
她双膝跪地,磕头谢恩。
“谢君上明察。”
“可今日之事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竟敢谋害皇孙!!”杯盏突然朝她砸来,额头瞬间沁出鲜血。
“说,此事除了你、邹野、吕嫣然,还有谁牵连其中?”
“君上耳目众多,若还真有其他人又岂会逃脱您的掌控呢?”寤歌抹了抹额头上的鲜血,一扫之前的卑怯从地面上站起身,“君上是聪明人,民女救了皇孙一命,您应该感谢我才对啊!!”
这算是将姬焱的踪迹彻底掩盖。
“邹野为求自保生出杀心,吕嫣然为了复仇精心算计,说到底这都是你们皇室之间的争斗。君上明慧,自当明白与我关系都不甚紧密。吾若受君上重用,即是一柄开疆辟土的利刃;吾若不受启用,那就是一颗任人践踏的杂草。君上特来此处向我发难,莫不是想以此来拿捏我罢了。”
“你,你,你大胆。”兴帝哪被人这么当面反驳过,气得他拿起身边的香炉就要朝寤歌砸去。
寤歌顺势跪了下来,面容突然变得戚戚。
“民女此次妄言本是杀头死罪,但如今朝野动荡,蛮族亦虎视眈眈,生为江氏族人自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值此危机关头望君上留民女一条小命,以报君上不杀之恩。”
“哦,你准备如何做来报孤的不杀之恩?”兴帝眯了眯眼,眼睛里满是打量。
“蛮族使臣不日将抵达黎城,吾请自荐为接待使副使,必以君上之考量行两国磋商谈判事宜。只是……”寤歌故意停顿。
“只是什么?”兴帝重新坐回扶手椅上,还颇有心情地抿了抿茶,显然是怒火已消。
“只是如今民女身处深宫,实不便行接待事宜。若……”
“这好办,自明日起你去鸿胪寺找姬焱报道就行。但是……”兴帝向前一步,将寤歌搀扶起身。
“……爱卿可不能出黎城啊,不然孤有事找不到你可咋办。”字字关切,句句威胁。
寤歌又要磕头谢恩,却被兴帝一把托起。
寤歌心中一沉,面上却全是重受重任的笑意。
就算不能出黎城,能出皇宫亦好。
*
待兴帝离去,石柳儿立马屏退左右拿来药箱为寤歌上药。
“这老头子下手可真狠,你说你忤逆他干嘛?”
寤歌呼痛,石柳儿嘴上说着活该,可手上动作却是放得更轻了。
“他猜忌心过重,今日我若真完全顺着他的话来说才是死期将近了。他不会觉得我忠心好善,只会觉得我心机深沉。我顶撞反驳,虽惹他恼怒,但他必会觉得我快言快语,心无城府。”
“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我那横冲直撞的傻表姐竟然也开始玩心眼了?”石柳儿将药箱合上,眼神里满是惊喜。
“吃了那么多亏,再不长点心眼我就真成傻子了。”寤歌整了整衣裳,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我之前让你打听的钱姨你有线索了吗,照理说王皇后已承诺了她的安全,我们应该能查到她消息才对。可自从那夜过去,钱姨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我担心皇后安排的人出现了啥意外。”
“该不会她是骗你的吧。”石柳儿口中的她自是指王皇后。
“不至于吧,她没理由啊!!”寤歌心中预感不大好,“算了,等明日我就出去了,看去宫外能不能查到啥线索。”
*
第二日寤歌起了个大早,守门侍卫打着哈欠为她打开宫门。
此时刚至卯时,朝臣大员门正从另一侧的东侧门准备上朝面圣。
她张开双臂闭着双眼深深吸了口气,整个血液里都叫嚣着自由的气息。
她,江荣,终于从皇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