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盐课司衙门的寅时梆子刚响过三声,账房方向突然炸开一团青焰。
蓝翎侍卫踹开焦黑的楠木门时,热浪裹着盐粒扑面而来——那不是寻常的白盐,而是泛着铅灰色的结晶,在火光中噼啪炸响如鞭炮。赵三的烟袋锅在浓烟中划出北斗轨迹,青烟所过之处,悬浮的盐粒突然排列成漕运密图。
"是官盐掺了铅粉!"
年轻仵作残存的神经束刺入满地灰烬,从账册残页中挑出根金线——与《吕留良文集》的装订线一模一样。线头上串着几粒烧变形的铅丸,每个都刻着盐引编号。
斗笠人出现在爆燃的中心点。
他手中的火把正引燃最后一摞账册,火焰却是诡异的铅灰色。年轻仵作突然发现,那些飞舞的灰烬不是纸张,而是特制的棉连纸——遇热便浮现出景陵地宫的暗道图。
"找纲总!"
蓝翎侍卫的刀气劈开东厢房。紫檀桌后坐着具穿锦袍的焦尸,双手紧攥着盐引对牌——象牙牌身已经碳化,但夹层里露出的铅芯上,清晰刻着"九门赋税"的满文密记。
年轻仵作的神经束突然痉挛。
铅灰色的纤维不受控制地插入焦尸口腔,从喉管里勾出团鱼鳔——上面血绘着两淮盐场与景陵的暗道连接图。而更骇人的是,当神经束触碰鱼鳔时,所有铅丸突然腾空,在空中组成个巨大的自鸣钟图案——时针正指向漕船经过扬州闸的时辰。
"不是意外..."
赵三的银针扎进焦尸眉心,挑出粒带血的盐晶。老仵作对着火光细看,晶体内部竟藏着微缩的《吕留良文集》残页:"......盐铁之利......重于社稷......"
斗笠人突然将火把掷向房梁。
燃烧的梁木坠地,露出中空的内里——塞满了伪造的盐引,每张朱批大印的骑缝处都嵌着铅丸。而最中央的位置,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枚人牙,每颗牙根都刻着八旗佐领的名字......
铅灰色的火焰舔舐着坠落的梁木,将伪造的盐引烧成蜷曲的灰蝶。
"密室在佛龛后面!"
赵三的烟袋杆戳向厢房暗处的鎏金佛像。青烟钻入佛像耳孔,整面墙壁突然"咔"地旋转,露出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窄缝。蓝翎侍卫的刀尖刚探入缝隙,就传来"叮"的一声脆响——刀身被什么东西咬住了。
年轻仵作的神经束抢先钻入黑暗。
铅灰色的纤维在密室地面上扫过,带起一串火星。微光中可见两淮盐商纲总仰倒在太师椅上,太阳穴插着根盐包专用的铁钎,钎尾串着十几张盐引,每张都渗着暗红色的血渍。
"不是铁钎..."
赵主事掰开纲总僵硬的手指。掌心里攥着半截断掉的青铜钥匙——齿槽与他们在景陵金井见过的锁龙丝完全吻合。而钥匙断裂处露出的不是铜芯,而是凝固的铅液,里面裹着景陵工部的密符。
斗笠人无声地出现在密室角落。
他手中的火折子照亮了西墙——上面钉着张人皮,正是通州闸官的面皮。人皮上用盐粒拼出漕运图,而扬州闸的位置被血圈出,旁边粘着片鱼鳔,上面针刺着"午时三刻"的满文。
年轻仵作的神经束突然刺入纲总眼眶。
从颅腔里勾出的不是脑髓,而是团金线缠着的铅丸。当铅丸裂开时,里面滚出粒带血的盐晶——对着烛光看,晶体内部竟是个微缩的景陵模型,金井位置插着把盐铲。
"看账本!"
蓝翎侍卫劈开密室暗格。飞出的不是账册,而是几十块盐砖——每块都用油纸包着《吕留良文集》的残页。最骇人的是,当侍卫的刀气扫过盐砖时,所有油纸突然自燃,铅灰色的火苗中浮现出粘杆处的密折格式。
斗笠人突然捏碎手中的盐晶。
飞溅的碎粒在墙上组成九宫格,每个格子里都浮着个八旗佐领的虚影。而纲总尸体突然抽搐,从嘴角滑出半片象牙对牌——正是他们在两淮批验所见过的那种,但这次牌身刻的不再是"兑漕",而是"锁陵"。
"不是谋利..."
年轻仵作被铅化的声带发出刺响。断裂的神经束在地上拼出:
"以盐利养死士,以漕运藏杀机"。
而斗笠人最后掀开的密格底层,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把盐铲——每把铲头都刻着景陵地宫的机括纹样,最新那把还沾着夯土和血渍......
沾血的盐铲突然"铮"地一声震颤,铲头上的夯土簌簌剥落,露出底下精密的纹路——竟与景陵金井的锁龙丝严丝合缝。
"对牌夹层!"
赵三的烟袋杆突然戳向纲总尸体手中的半截象牙牌。老仵作指尖发力,看似实心的对牌"咔"地裂成两半,露出中间夹着的铅片——上面蚀刻着完整的盐引造假流程:户部印样→铅粉拓印→砒霜定色......最后一步盖着景陵工部的火漆印。
年轻仵作的神经束突然暴长。
铅灰色的纤维缠上满地的假盐引,每触碰一张,引面上的朱批大印就渗出黑血。血液在青砖地上蜿蜒,组成微缩的漕运网,而所有水道最终都通向标着"景陵"的八卦图形。
斗笠人出现在密室角落的阴影里。
他手中握着的已不是火折子,而是块标准的盐引对牌——只是象牙牌身内部灌满了铅液。当他把对牌举到烛光前,地面上所有血线突然浮起,在空中组成粘杆处的密折格式:"......以假引筹银......实为修陵之资......"
"看印钮!"
蓝翎侍卫的刀尖突然挑开纲总的衣襟。尸体胸前挂着枚铜印,印面本该刻"两淮盐运"字样,此刻却浮现出满文密码。更骇人的是,当侍卫用印泥按压账册残页时,显现的不是官印,而是个标准的自鸣钟图案——时针分针指向漕船过闸的时辰。
年轻仵作突然跪地干呕。
他吐出的胃液里混着未消化的盐粒,每粒都在青砖上蚀出个小孔。当所有孔眼连成线时,赫然是景陵神道的微缩图,而石像生的位置全标着假盐引的编号。
斗笠人将对牌按在墙上的人皮地图上。
盐粒拼成的漕运图突然流动起来,扬州闸的位置升起个铅灰色的漩涡。漩涡中浮出十二枚铜钱,每枚背面都刻着"锁龙"二字——正是他们在沉船龙骨旁发现的样式。
"不是走私..."
赵三的银针突然扎进年轻仵作的眉心。莲花烙印彻底碎裂,掉出个微缩的盐场模型。老仵作嘶声道:"假引收入全用来——"
话音未落,斗笠人突然捏碎对牌。
飞溅的铅液在空中凝成满汉合璧的十二字:
"以盐引养死士,以漕银锁龙脉"。
而纲总尸体手中那半截青铜钥匙,此刻正在血泊里嗡嗡震颤,钥匙齿槽的每一次闪光,都对应着景陵方向传来的闷响......
青铜钥匙的震颤声突然变得急促,如同垂死者的喘息。
"灶房!"
赵三的烟袋杆指向盐课司后院。青烟钻入门缝的刹那,里面传来重物落水的闷响。蓝翎侍卫踹开灶房门板,蒸腾的卤气中,五口熬盐的大铁锅正冒着诡异的铅灰色泡沫——每口锅里都飘着具灶户的尸体,双手被反剪捆着盐包麻绳。
"是灭口..."
年轻仵作的神经束刺入最近那具浮尸。铅灰色的纤维从死者鼻腔勾出团湿透的棉连纸,上面用隐形墨记着运盐船的吃水线——数字旁全标着景陵工部的密符。当神经束触碰纸面时,所有数字突然重组,变成地宫机关的启动密码。
斗笠人出现在灶台阴影里。
他手中的盐铲正搅动沸腾的卤水,锅底沉淀的铅粉随漩涡浮起,在空中组成微缩的漕运图。而扬州闸的位置,赫然飘着景陵样式的青铜钥匙模型。
"看他们的指甲!"
赵主事掰开浮尸的指缝。里面嵌着的不是盐粒,而是景陵特产的青膏泥——与岳麓书院焦尸指甲里的成分完全一致。更骇人的是,当泥屑落入铁锅,沸腾的卤水突然平静如镜,映出个骇人场景:灶户们深夜将铅锭藏入盐包,而背景里的漕船吃水线,正与棉连纸上的数字严丝合缝。
年轻仵作突然踉跄后退。
他断裂的神经束不受控制地插入所有铁锅。铅灰色的纤维在卤水中疯狂增殖,将五口锅连成个标准的八卦阵型。当阵眼处的泡沫炸开时,浮出个青铜自鸣钟的零件——正是他们在武英殿熔炉里见过的样式。
"不是意外溺亡..."
蓝翎侍卫的刀尖挑起灶台旁的盐包。割开的麻袋里滚出的不是盐粒,而是铅粉伪装的"官盐",每个颗粒内部都藏着微缩的《吕留良文集》残字。
斗笠人突然将盐铲掷向灶台。
"轰"的巨响中,五口铁锅同时倾覆。沸腾的卤水流过青砖地面,蚀出幅完整的景陵暗道图。而所有溺毙灶户的尸体突然直立,从他们大张的口中,缓缓爬出青铜铸造的机关蟹——每只蟹背上都刻着八旗佐领的名字。
"连环锁命..."
年轻仵作的声带被铅液侵蚀,声音嘶哑如金属摩擦。断裂的神经束在地上拼出满文密令:
"以灶户为祭,锁漕运龙脉"。
而斗笠人最后掀开的灶台暗格里,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把盐铲——最新那把的铲刃上,还沾着景陵特有的朱砂夯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