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楼道突然陷入黑暗的时候,林砚只听见那雨衣摩擦的窸窣声在靠近。
他凭借着自己记忆里的路线,将碎瓷片刺向了声源。可是随后就听见“当啷”一声脆响,原来是瓷片与银镯相撞了,这一撞击,爆发出了一阵刺目的蓝光。
就在这蓝光闪烁的瞬间,林砚好像看到了陈德水的身体透明化了,雨衣下露出了1987年浮尸案女尸的面容,而且在那颈间淤痕里还卡着半片靛蓝粗布纤维。
这女尸的声音直接从陈德水的体内溢了出来,七道重叠的声线就像是河水在石缝间撞击一样:
“1985年你外公在水产厂仓库偷听到我们的诅咒,他偷走了我们用曼陀罗花和化学废料炼成的替死镯,先戴在情妇手上,害死她后又让阿琴戴上另一只,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们......”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左手,泛着水藻的牙齿还咬着字继续说道:
“没错,我们看见他们把走私的电子表藏在曼陀罗花盆里,看见他们用警灯摩托运送货物,所以他们把我们的手按在电镀池里,把尸体扔进排污管......”
这女尸一边说着,她的指尖还长出了青紫色的指甲,指向了林砚腕上的银镯,接着说道:
“但现在,镯子需要九个凶手的血脉来祭,你外公、陈永强、王建国......他们的后代都在镯子里。”
窗外传来荔湾河的咆哮声,就像是在诉说着多年的冤屈一样。
莲花灯的火光映红了整面西墙,林砚看到墙面上浮现出当年的胶片机画面。
画面里,年轻的外公站在柳树下,把装着碎瓷的木盒抛进了河里。而河底的那七个姑娘正从水草中伸出手臂,每只手上都戴着半只银镯。
林砚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替死镯,根本就是凶手们用受害者的怨气制造的替死符,他们这么做,就是想让冤魂去纠缠那些无辜的家人。
林砚突然像是鼓起了勇气一样,大声地说道:
“你们错了!”
他把手中的碎瓷片按在了青铜鼎的倒影上。
就在这一瞬间,鼎中突然浮现出了外婆的记忆,那是1987年中元节的场景。
林砚看到外婆在河边捡到的并不是镯子,而是七个姑娘用最后的力气刻的求救符。
外婆是想毁掉镯子啊,她用自己的魂封了瓷片,她才是第一个想要救这些姑娘的人。
那九只银镯突然发出了尖啸声,在空中然后拼成了完整的曼陀罗花。
林砚感觉有无数根细针钻进了自己的太阳穴,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了七个姑娘的记忆。
他看到这些姑娘在排污管里挣扎的时候,看到穿白衬衫的陈永强拿着警棍走了过来,还听见他说:
“让她们的魂去缠着那些搬运工的老婆孩子,省得他们泄密”。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的时候,那陈德水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地上只剩下半张泛黄的剪报——
“2025年荔湾河浮尸案”。
在那照片里,女尸手腕的银镯正在碎裂,在镯面的曼陀罗花中央,还能清晰地看到三个指节深的掐痕。
林砚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是1987年陈永强掐死第一个姑娘时留下的印记,现在这个印记随着诅咒的破解而显现出来了。
腕间的银镯“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那九瓣曼陀罗花瓣就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逐一脱落。
在花瓣落下的时候,露出了里面刻着的七个名字,还有“林秀琴”“林小满”的字样。
最后一片花瓣飘落的时候,荔湾河传来低沉的呜咽声,就像多年的冤屈终于得到了释放一样。
林砚捡起碎瓷片,发现背面刻着外婆的字迹:“1987年8月,阿琴用自己的血在镯上刻了曼陀罗,希望七个妹妹能顺着花的指引找到回家的路。”
原来外婆从来没有被诅咒附身过,她早就在镯子里种下了一个超度的阵法,就等着后人用真相来唤醒。
手机又震动了起来,外卖订单显示“已完成”,配送备注栏多了行小字:
“谢谢你,阿琴的外孙女。”
看样子从小把他当作女孩子看待!
头像框里的陈德水照片已经泛黄了,背景是1987年的荔湾河,七个姑娘站在柳树下微笑着,每人手中都捧着一朵盛开的曼陀罗。
东边的天空开始泛起了鱼肚白,西墙的砖缝里,渗出了几滴清澈的水珠。这些水珠在晨光中折射出彩虹,就像希望的曙光一样。
林砚知道,这是七个姑娘的魂魄终于得以转世了。外婆和妈妈的魂魄,正随着银镯的碎裂,慢慢地飘向河面上渐渐熄灭的莲花灯。
林砚缓缓地走到阳台,看到河面上正漂着最后一盏灯。
灯面上的曼陀罗花正在闭合,花瓣间还露出了半块银色的碎镯,那是属于她的印记,但是却不再发烫了。
远处传来卖艇仔粥的吆喝声,木桨划开水面,惊起了一群夜鹭掠过柳树梢。
在树下的阴影里,林砚又看到了穿深蓝工装的男人,他向她轻轻挥手,那模样和相册里早已泛黄的外公遗照上的模样一模一样。
不过这一次,他的嘴角没有那股水腥味的微笑,眼中也没有了青紫色的水光。
林砚心里明白,这是外婆用最后的一丝魂魄为他换来的安宁。
就像1987年那个替他挡下诅咒的雨夜,又像2025年这个替所有冤魂讨回公道的清晨。
林砚感觉自己腕间的皮肤不再粘连银镯了,但是却留下了淡青色的曼陀罗印记。他知道这印记不是诅咒的延续,而是七个姑娘留下的感谢。
这印记就像是一种特殊的记号,是用她们的血与泪,在林砚的生命里刻下了永远的警示:
“荔湾河的水,永远记得每一个沉在河底的真相,而有些故事,只有当后人愿意直面黑暗时,才能真正迎来黎明。”
林砚默默地翻开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工工整整地写道:
“1987年的浮尸不是终点,2025年的日出才是开始。
当曼陀罗花闭合时,所有的冤魂都踏上了回家的路,而荔湾河的水,将继续流淌,倒映着这个城市的光与影,罪与罚。”
清晨的阳光渐渐洒满了整个屋子,林砚打开了房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从此以后,每个月的半之夜,荔湾河面上都会漂起七盏莲花灯,灯面上的曼陀罗花朝着月亮盛开。
而住在西荣巷12号的姑娘,也不会再在凌晨三点听到轻轻的叩门声时感到害怕了,因为他知道,那是七个姐姐在用她们独有的方式,守护着这条承载过太多血泪的河流。
林砚走出了家门,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暖暖的。
他一步一步朝着小区外面走去,心里充满了感慨。
她看着周围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想到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片砖瓦,都可能和那段黑暗的历史有关。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他来到了街边的早餐摊,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肠粉。
看着摊主熟练地制作肠粉的样子,林砚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他回想起以前这个时候,他总是会在这个时候担心西墙会不会又有了什么动静,外婆又在西墙前念叨着什么。
而现在,那些噩梦般的记忆虽然还在,但是却不再是折磨他的东西,而是成为了他成长路上的一部分,让他变得更加坚强。
吃完早餐后,林砚开始计划着要去荔湾河看看。
他想再看一眼那条曾经给家人带来无数灾难的河流。当她来到荔湾河的时候,河面上已经是一片宁静了。微风吹过,河面泛起层层涟漪。
那些莲花开得正盛,一朵朵就像是一个个圣洁的精灵在水面上跳舞。
林砚走进河边的一片树林里,坐在了一棵大树下。
他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这里的气息。
他仿佛听到了七个姑娘的欢声笑语,感受到了她们解脱后的轻松。
他知道,自己来这里不是为了自怜自艾,而是为了给这段历史一个交代,也是为了自己和家人的未来。
他就这么在树林里坐了很久,直到太阳慢慢地挪到了头顶。
林砚缓缓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树屑。她看着荔湾河的方向,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我一定要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段历史,让那些曾经受到伤害的人都能得到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