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林雨墨敲开公寓门时,江风掀开窗帘,满墙的证据链在夜色中起伏,仿佛某种无声的潮汐。
梓馨的身影被台灯棱光照亮,月光与灯光在她发梢交织,自动铅笔在交叠的线索纸上划出沙沙声。
"2016年第三审计周期:全氟化合物防护装备采购条目被批量删除,且未触发供应链预警。"梓馨将文件拍在茶几上,纸张边缘的字迹早已泛黄,像被泪水浸泡过的旧信。"防水车间全氟辛酸(PFOA)超标12倍期间,安全防护装备零配发。"——这些数字背后,是工人溃烂的肺叶和龟裂的皮肤
徐曼妮蜷缩在懒人沙发里,笔记本电脑的蓝光在她眼瞳中跳动。
屏幕上的文档标题"2016-采购清单"刺得她太阳穴发疼。她下意识蜷起手指——当年被害人的肉身被PFOA侵蚀而毁伤的画面,此刻正从记忆深处浮出水面。
林雨墨放下工作背包,他手中的玻璃水杯在证据链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当年,梓岚接手服装厂后,刻意把中层管理人员拉出来顶包。另一边,大量高管却升迁到千梓集团,这手段...简直比流水线上的布料裁剪得更干净。"
徐曼妮的睫毛投下颤抖的阴影,笔记本旁的咖啡早已凉透。她想起自己毕业后在传媒部的第一次采访,镜头对准的却是明星的红毯礼服,而不是那些在病床上咳出血沫的工人。这么多年,她并未再度回望那段时间里的人和事,她只关心着自己的学业、工作、前途...此刻,自责感像咖啡渣般在胃里发酵。
"接下来的调查该怎么继续?"林雨墨将水杯推到梓馨面前,杯底在桌面留下湿润的圆痕,"还有...你说有东西要给我们看,到底是什么?”
“其实,我是要给你们引荐一位[友人]。”梓馨将笔记本电脑放到了桌子正中,她关闭多余程序,寂静的房间中只余加密软件启动的机械音,二十秒后,三重加密的通讯界面突然跳出,像素化的"Y"字头像在通讯界面中亮起,像深海里突然浮出的冷光。
"各位,我是Y,初次几面,请允许我直接进入主题。"变声器处理过的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让对话显得相当诡异,"我在千梓服务器底层回收站捡到了资料,附件是2016-2018年海外账户流水,足够证明当年采购条目被批量删除是集团性犯罪。"
林雨墨的瞳孔不由在黑暗中收缩,"请问你是什么人?"他的指尖在麦克风边缘摩挲,"为什么连声音都要加密?"
"请将我发送的证据撰写成公开署名的报道。"Y没有回答问题,他的头像开始数据流般的闪烁,"当报道发布之后,自然能证明我们可以共事。"
"您...这是在测试我们?"徐曼妮的提问混着散热风扇的嗡鸣,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屏幕里扭曲成带有陌生感的面孔。
"也可以这么认为,请各位证明自己确实无误地站在千梓集团的对立面..."机械音消失前的最后一句,像被江风削薄的呼吸。
桌上的三台电脑同时跳出327个PDF文件,数据洪流在屏幕上炸开。
徐曼妮的声音在质疑中颤抖,"...这人...到底是谁...?"
"是个黑客。"梓馨调亮屏幕,眼底映着跳动的代码,"他父亲曾是千梓的高管,和我父亲共事过。"
听到这里,林雨墨的面色更多了几分犹疑:"既然如此,他为何与千梓为敌?"
“因为,他的父亲死了。”梓馨将复印纸装入打印机,金色发丝在她脸颊落下的投影,仿若一道不能痊愈的伤痕,“多年前,那老人想要揭发千梓的秘密,却遭受了‘意外身亡’,当然,所谓的意外只是伪装...”
“原来,这位Y先生是想要为父报仇...”徐曼妮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盯着窗外的江水,夜航船的探照灯扫过水面,将江面割裂成明暗交错的波纹。
"也就是说..."林雨墨将多份文件并排铺开,"我们得写篇报道,向千梓集团公开宣战——这样才能靠近那位躲在暗处的盟友,是吧?"
“没错。”梓馨唇角扬起的角度,带着毫无迟滞的坚定。
窗外的江风突然转急,吹得文件哗哗作响。徐曼妮望着满墙的证据链,那些数字与日期在夜色中起伏,像是无数张无声呐喊的嘴,等待着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