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篇 华阳夫人篇
关键词：秦国和楚国早在秦穆公和楚成王时期就通过联姻的方式结盟，前后有三百年的历史。然而在春秋战国时期，并没有忠于自己国家这个概念，因为从名义上它们都是属于周天子下属的诸侯国，贵族们维护的是家族利益，各国才子不断流动，择良木而栖之，商人也同样唯利是图，如卫国商人吕不韦就是“奇货可居”炮制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害怕别人对我太好的呢？似乎记不起来了。
事实上，多年来我一直享受荣华富贵，没有受过太多委屈，只是，我的内心里还是不快乐，很不快乐。
我是家里的长女，爹爹娶了一妻九妾，每天卖力耕耘，却多年一无所获。好不容易等到而立之年，我才从一个歌姬出身的小妾肚子里蹦出来。
虽然我是女孩儿，但好歹也算家里当时唯一的孩子，所以我受得宠爱可想而知。每个人都对我小心翼翼，恨不能把我捧在手心里，只要我想要的东西，爹爹想方设法都会给我弄到手，甚至连带着在家里地位一向低微的我亲娘都抖了起来，在正室面前都不那么恭顺了。
不过这一切在我七岁那年戛然而止，因为又有一个小妾怀孕。她的肚子真的非常争气，生了龙凤胎。
爹爹那天搓着手在产房外面走来走去，坐立不安，我扑过去想让他如一往一样抱我。他皱了皱眉头，将我从膝下推开：“来人，送阳儿回房去！”
“不嘛不嘛，爹爹，我们去看孔雀开屏好不好？”我如同以往一样撒娇卖萌。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爹爹鼻子哼了一声。
我傅母赶紧上前要拉我走，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意愿得不到满足，于是我放声大哭起来。此刻产房里也传来一阵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恭喜恭喜，是一个小公子！”一名满脸横肉的产婆踏着小碎步，喜滋滋出来报信。
紧接着另外一个产婆也探出头来，“恭喜，又生了女姬！”
爹爹一把将我推开，大踏步走了过去，产婆赶紧把他拦住：“大人，不行，产房不吉利的，等我们擦擦小公子就抱出来给您看看！”
爹爹兴奋地搓着手，哈哈大笑起来：“得道高人算我说今年子孙运旺，果然是真的！老天保佑啊，我终于有后了！”
从那一天开始，我在家里的地位虽说没一落千丈，但大不如前了。下人们依然恭敬，要什么有什么却是不能了。我娘自然也得意不起来，当下人们前来告诉她，她给我在厨房点的驴肉羹暂时做不出来，厨娘说得先可着小公子那边时，她的脸阴沉如水，一扬手就把那碗代替的蛋羹泼在地上。
我已经有点饿了，本来见了蛋羹就要吃，没想到转眼就吃不到了，我哇的一声哭出来。娘又是一扬手，我的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
我被打傻了，张着嘴不敢发出声音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所有爱我的人都变了脸色呢？
从此我不在爱说话，在家里越发不受人待见，不过我的容貌倒是越发艳丽，比我的亲娘还胜过三分。
十岁那年我被送到了秦宫中，爹爹带我拜见宣太后，宣太后见了我就欢喜道：“我生了三个儿子，却偏偏没生下一个女儿，就盼着有个活活泼泼的姑娘来陪我这个老婆子呢！”
活活泼泼？这说的是我吗？我想起了前晚听到娘和爹爹的谈话。“太后要我选个女儿入宫，两个小的是双生子，分开不吉利的。还是让阳儿去吧。”
娘怯怯的问：“阳儿那么老实，也不会讨人喜欢，怕是太后怪罪吧？”
“你不会好好教教她，让她嘴甜点，学乖点！”爹爹不耐烦的说。
让我一下子活泼起来有点难，不过太后对我真是不错，宫中的生活远比家里要舒服的太多，吃的穿的用的太后娘娘都不吝啬。她常常笑着摸我的头说：“阳儿真乖，是哀家心尖尖！”
渐渐的，我又开始爱说爱笑起来，逐渐和宫里的小伙伴混熟了。宫里除了有各个公子王孙之外，还有些大臣之子出入。我最喜欢楼丞相的小儿子楼青云，他吹的一手好笛子，悠扬婉转，我每次都听的入神。我知道他也同样喜欢我，毕竟在同龄女孩子之中，我的容貌是最出挑的。
可是，当我像太后吐露少女心事，希望一向疼爱我的她能为我做主时，她的脸色一下子不好看了。她并没有当时发作了，而是挥挥手，说自己头疼，打发我回自己房间去。
我惴惴不安的等待她的再次传召，等了好几天，她也没理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平时她可总是说：“阳儿，你一天不来看我，我吃饭都不香！”
几天之后，太后身边的常姑姑找到我，她叹着气说：“你呀，可是伤了太后的心呢！”
“到底我做错了什么？让娘娘这样不高兴！”我张大着眼睛惶恐不安。
常姑姑嗔怪的看着我：“你这孩子，身为芈氏家族的女儿，不想着嫁入王宫，为家族繁荣出一份力，净是想着小儿女情长，也难怪娘娘难过伤心呢！”
原来是这样，我嘴边露出一丝苦笑，不过我能说什么呢？如果我不想失去她的宠爱，我就得乖乖听话。
我深深施了一礼，“常姑姑，代我像太后请罪。”
第二年夏天，我嫁给了安国君，也就是太后的第二个孙子嬴柱，那年春天的时候在魏国做质子的太子嬴悼暴毙，可想而知，未来的君王必然是嬴柱无疑。
我不讨厌嬴柱，这是一个风流倜傥的青年，他长着一双桃花眼，嘴里说出来像蜜糖一样甜。他对比他小九岁的我关照有加，还常常无条件地吹捧我：“哎呀呀，我家的阳儿就是倾国倾城，给我一个楚国都不换。”
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故意说：“那在饶上一个魏国呢？”
他面上故意露出纠结无比的表情：“好为难啊，不过我还是舍不得！”
我进一步逼他：“那再加上一个齐国！”
他嬉皮笑脸的抱住我，“我想好了，不换不换就是不换！”
我逐渐感觉好起来，被娘娘利用的感觉似乎一扫而空，我总算遇到一个可以无条件对我好的人了，这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让我唯一郁闷的是，婚后快十年了，我身下一无所出，他的小妾们都为他生下二十几个儿子了，我却连一个都没怀过。赢柱安慰我：“没事儿，我就养你，你是我的妻，也是我的女儿，我就有你一个就够了！”
我轻轻锤了他一下，“少胡说八道！”不过我心里总算还有些安慰，他还是不嫌弃我的。
二十五岁也算个小寿，那天我被众人灌个半死，借口如厕逃了席。迷迷糊糊我不知道进了那个房间中，我在半醉半醒之间听见赢柱在和一个小妾调笑。
是新来的哪个美姬呢？我想不起来了，我挣扎着想站起来看看，可是浑身无力，站不起来，只能躺在帘子后边，听着两人的对话。
我听到那个娇滴滴的声音说：“太子，奴奴有了身孕呢！”
赢柱响亮的亲了一口：“没想到你还挺争气！”
“太子妃会不会不高兴啊？”娇滴滴的声音有些担心。
“切，她又不能生孩子，你担心啥！”赢柱不以为然。
“太子妃不能生孩子？”娇滴滴惊讶起来！
赢柱那天可能也是喝多了，他打着酒嗝儿说：“来，小宝贝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早就被下了药，不能生了！”
娇滴滴被吓呆了，她紧张的问：“啊？谁下的？”
“是父王派人下的，他们芈家还想当外戚，在秦国一手遮天，让他们死了这份心吧，哈哈！”
娇滴滴有些发愣：“可是你对太子妃那么好！”
“一个小丫头片子，哄哄她而已，毕竟芈家现在还用的上。来，别扫兴了，我们来快活一会儿！”
我的耳边听见衣服一件件剥落声，听见娇滴滴的呻吟声，听见赢柱的肆意笑声，不，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听见，我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原来所有人对我的好都不是真的，不是，有的不过是一时兴起，有的是利用，有的则是欺骗！
居然没有人发现我在这个房间，我在这里静静的躺着，躺到两人心满意足的离去，躺到黑夜慢慢降临，躺到白昼再次降临。最后我还是爬了起来，若无其事站在所有人面前，我还是那个美丽，高贵，端庄，温柔的太子妃。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不信了！
果然当吕不韦把大量名贵珠宝送到我面前不久，弟弟就跑过来劝我，将公子异人收养到我的膝下。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巴拉巴拉说一大堆我膝下无子，得找了听话的孩子收养，最好还是个母族没啥能力的之类。最后在我的追问下，吞吞吐吐说出是吕不韦推荐的，我立刻明白了吕不韦的用意。
看吧，送礼不是白送的，那天他明明说的是：“在下久闻娘娘贤德，仰慕至极，特来拜会您，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他近日鞍前马后，不时来献殷勤，表现出仰慕的样子，原来是为这个。
不过无所谓了，对我的好是用来换更大利息，他得到的更多，这样我才能坦然接受。否则我还真是心里没底，不敢接受呢！
赢柱只当了三天的王就挂了，没错，我下的手，我好怕他有了权利以后就对我彻底变脸，好怕，好怕……
异人当了秦王，我成了太后，他在位三年就离开人世，我看着小小的嬴政趴在我的身上，怯生生问我：“祖母，你会对我好吗？”
“那你呢？你会对我好吗？”我抚摸他的小脸反问道。
他的眼睛闪着光，“等我平安长大，手里有了更多权利，我一定对您最最好！”
看，连小小孩子都懂得这个道理，我却知道那么迟，我真是太蠢了！
我把他抱在怀里，摸着他还有些微黄的头发，“我会对你好的，放心吧！”
为什么不呢？这么聪明智慧的孩子，一定会让我晚年过得更好，不是吗？我心里想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眼泪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