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蜂鸟振翅时
图书馆的穹顶洒下惨白灯光，夏秋的指尖在战书羊皮纸上摩挲出沙沙声响。那些用暗红色墨水书写的楔形文字正在蠕动，像被惊醒的蜈蚣。
"发现什么了？"帅角阿角凑过来时，发梢扫过纸面激起细碎火花。这个总穿着铆钉皮衣的年轻人，是三上人后裔里罕见的异类——他拒绝激活战纹，却总在夏秋最狼狈时出现。
夏秋推了推眼镜，镜片突然浮现蛛网状裂纹。自上周那场暴雨后，这副眼镜就变得异常敏感。"契约第三条款的语法不对，"他指向文字间隙里闪烁的量子编码，"这不是生死状，是..."
话音戛然而止。脊柱深处传来金属熔化的剧痛，记忆熔炉正在分泌某种冰凉的流体。视网膜上炸开无数画面：青铜祭坛、缠绕锁链的巨剑、还有应柔背对着他褪去衣衫时，后颈浮现的蜂鸟状胎记。
"指导权契约？"阿角突然吹了声口哨，"有意思，乙等三上人向丁等申请指导战，相当于大学教授找小学生补课。"
羊皮纸突然自燃，青蓝色火苗中浮现全息投影。应柔的身影悬浮在古籍区上空，她今天穿着素白战袍，腰间却反常地系着条猩红缎带。当投影开始演示战前礼仪时，夏秋注意到她每个动作都比标准流程慢0.7秒——这是古代指导战特有的宽容节奏。
"明晨卯时，旧体育馆。"阿角念出燃烧后显现的坐标，突然抓住夏秋手腕，"你脊柱在发光。"
夏秋反手摸到后颈，校服布料下确实有团炽热。记忆熔炉正在生成数据包，那些流动的金属液在皮下形成凸起的符文。最古怪的是其中混杂着锯齿状纹路，像被强行植入的异物。
"量子议会的逻辑病毒。"阿角低声说出禁忌词汇时，图书馆所有灯光同时爆闪。他迅速用皮衣罩住两人，衣料内衬的铜线编织网隔绝了某种扫描波频。"你父母当年反编译的模组，议会一直想回收。"
窗外传来蜂鸟振翅的嗡鸣，夏秋的头痛突然加剧。恍惚间看到应柔站在月光里，她战袍下摆沾着新鲜血渍，左手却捧着半块蜂鸟化石。那化石的翅脉正在虹吸血液，每道纹路都亮起妖异的紫光。
旧体育馆的穹顶破了个大洞，四月阳光如液态黄金倾泻而下。夏秋踏进场馆时，地面立刻生长出青铜色菌毯——应激生长技术正在重构战场。
应柔站在光束中央，素白战袍已换成正式礼仪铠甲。当她行"剑鞘相触"礼时，夏秋注意到她眉心多了道金色竖纹。那是甲等战纹全力运转的标志，可按照指导战规则，她应该将实力压制到丁等。
"见礼。"应柔的嗓音带着金属共振。她双手交叠作蜂鸟振翅状，这个起手式让夏秋眼镜彻底碎裂。镜框坠地瞬间，某种封印被解除，他视野突然分裂成双重影像：现实的应柔正在躬身，而另一个半透明的应柔悬浮在她身后，指尖缠绕着量子锁链。
记忆熔炉轰然运转，夏秋不受控制地摆出"断钢"式回应。这是三上人面对死敌时的战礼，他右臂战纹自动浮现，皮下组织里游动着细小的金属颗粒。
"错了。"应柔突然贴近，带着檀香味的呼吸扫过他耳廓。她左手轻点夏秋后颈，这个违反礼仪的接触却意外止住了记忆熔炉的暴走。"指导战第一要义，学会控制你的..."
蜂鸣声打断了她。夏秋看到应柔瞳孔骤缩，她身后浮现出六边形量子矩阵。某种超越三维的存在正透过矩阵窥视，空气中飘起带着焦味的雪花。
战斗在第七片雪花落地时爆发。应柔的缎带突然活过来，猩红布料里窜出十二把薄如蝉翼的灵械刀。夏秋勉强躲过前三把，却被第四把划开校服——伤口没有流血，反而渗出银色金属液。
"全面级武器'血霓裳'。"阿角的喊声从看台传来，"这玩意不该出现在指导战！"
夏秋滚到立柱后方，发现记忆熔炉分泌的流体正包裹伤口。那些液态金属自动重组为护甲，触感像凝固的月光。脊柱深处传来远古战歌，他突然看懂应柔每个攻击轨迹——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战纹对量子场的扰动预判。
当第二十四把灵械刀刺向咽喉时，夏秋鬼使神差地使出"逆波"式。这招在教科书里被标注为"已失传"，可他手指精准夹住了刀锋。金属相触的刹那，蜂鸟化石的虚影在两人之间闪现。
"果然是你。"应柔的攻势突然变得凌厉，战袍下摆翻飞如刀。她故意露出左肋破绽，当夏秋本能地肘击时，那处皮肤却突然坍缩成黑洞——是同心冢契约制造的假弱点。
真正的杀招来自头顶。穹顶破洞处降下由阳光凝聚的巨剑，剑柄镶嵌着蜂鸟化石的复制品。夏秋听到阿角在尖叫，看到应柔嘴角浮现的微妙弧度，却在生死关头注意到化石翅脉的异常——那些纹路吸收了他的金属液，完成度从53%跳到了54%。
巨剑坠落的瞬间，阿角从看台跃下。他的铆钉皮衣在空气中划出电离轨迹，整个人像颗炮弹撞开夏秋。"记住蜂鸟振翅的频率！"这是他最后的话语。阳光巨剑贯穿他胸膛时，血珠呈螺旋状飞向应柔腰间的真品化石。
世界突然静止。夏秋看着血滴悬停在化石表面，翅脉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阿角的心跳声被无限拉长，每声搏动都引发空间震颤。当完成度突破60%时，应柔的黄金竖纹突然崩裂，露出底下更古老的银色符文。
"量子议会要来了。"她第一次露出惊慌，战袍上的蜂鸟刺绣全部活过来，啄食着空气中浮现的六边形矩阵，"跑！从消防通道..."
话音未落，阿角的血已完全渗入化石。穹顶破洞处撕开维度裂隙，某种由纯光构成的巨手正缓缓探入。夏秋被冲击波掀飞时，看到应柔的战纹自动重组为防御形态——那分明是教科书上记载的，三上人对抗肃正协议时的终极战姿。
消防通道的门在身后闭合前，夏秋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应柔将蜂鸟化石按在自己心口。紫光暴涨中，她的呢喃穿透金属门板："前世碎片...还差三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