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砂混着铁蒺藜嵌入《天机谱》的刹那,谱上第七个名字被腐蚀出焦痕——竟是“李枯荣”三字。
叶无涯握剑的手腕忽地刺痛,凤凰烙印顺着血管爬上脖颈,纹路与青铜棺上的七星标记严丝合缝。
“棋眼噬天,凤凰浴血。”
李枯荣的声音在地窖回荡,却不见人影。
七口青铜棺同时渗出黑水,水中浮出七盏莲花灯,灯芯燃着幽蓝火焰。
白衣女子用裂开的折扇接住一滴黑水,扇面血星遇水成烟:“十年前天机阁夜宴,七盏莲花灯烧死了十二位掌门——你师父就在火里换了七人的命。”
断剑突然挣脱叶无涯掌控,剑尖蘸着黑水在棺椁刻字。
字迹歪斜如蝌蚪,却让白衣女子瞳孔骤缩——这是白天羽独创的《明月刀谱》残章,本该随刀魂湮灭的招式,此刻借断剑重生。
客栈顶层传来木板断裂声。
嵌着《天机谱》的横梁轰然坠落,谱上焦痕竟化作人形立起。
那是个戴青铜面具的青衫客,指尖拈着叶无涯埋在槐树下的酒坛碎片:“好一局‘醉里挑灯看剑’,可惜酒中蚀骨砂太急,连凤凰血契都压不住贪心。”
叶无涯的剑比话音快。
断刃刺穿青衫客虚影的瞬间,二十四个弩手尸首突然暴起,腐烂的手抓住剑匣残片,拼凑成完整剑鞘。
鞘身浮现浴火凤凰,凤目处正是叶无涯胸口的烙印。
“你师父用十年养剑,又用五年养你。”青衫客虚影坐在尸堆上抚掌,“他把自己炼成蚀骨砂混进你的酒,就为让断剑饮够至亲血——如今剑鞘已成,该饮仇人血了。”
白衣女子突然掷出折扇。
扇骨刺入地窖石壁,竟扯出一张人皮地图——正是二十年前围杀白天羽的路线图!
图中标注的七处伏击点,此刻全亮起血色光斑,光斑中心赫然是龙门客栈的坐标。
李枯荣从最大那口青铜棺中浮出,周身缠满浴火凤凰纹的白绫:“七星堂真正的执棋人,是当年给白天羽收尸的仵作。
他看过所有死人的秘密,包括……”她突然抓住叶无涯手腕,指甲抠进凤凰烙印,“包括你师父剜心换命的真相。”
断剑鞘中爆出凤鸣。
叶无涯眼前闪过零碎画面:天机老人跪在暴雨里,用匕首剖开自己胸膛,将半块浴火玉佩塞进婴儿心口。
玉佩遇血化形,正是他胸前的凤凰纹。
青衫客虚影开始溃散,笑声却愈发清晰:“好徒弟,你以为掀翻棋盘就能破局?
这局棋的棋盘……”他指向客栈外翻滚的沙暴,“是整个江湖啊!”
沙暴突然静止。
无数刀剑从流沙中竖起,刃口皆刻着七星标记。
白衣女子撕开最后半幅《天机谱》,谱纸在风沙里燃烧成灰,灰烬却凝成八个悬空大字:
“剑吞江湖,人饲天命。”
李枯荣的白绫骤然绷直,绫上血字人名逐个爆开。
当“叶无涯”三字炸裂时,断剑鞘上的凤凰突然睁眼——左目是师父浑浊的瞳孔,右目是白天羽染血的刀光。
“现在你才是蚀骨砂。”白衣女子将铁蒺藜按进自己眉心,血溅上七星棺椁,“去腐蚀这局烂透的棋。”
叶无涯挥剑斩碎七盏莲花灯。
蓝焰坠地成河,河中漂来一叶扁舟。
舟上摆着七坛酒,坛身裂纹拼成北斗七星。
他饮尽第一坛时,青铜棺里的尸块开始重组;饮到第七坛,沙暴中的刀剑尽数飞向断剑鞘,熔成铁水重塑剑锋。
最后一滴酒落喉时,月牙泉从沙漠深处涌出。
泉底沉着半截墓碑,碑文被蚀骨砂啃得只剩五个字:
“局中无活人。”
断剑彻底成形那刻,叶无涯听见师父的声音从剑脊渗出:“该你执棋了,孩子。”
他却反手将剑插进月牙泉眼,泉水逆流成血瀑,冲碎了客栈门前那盏画凤灯笼。
黑暗中亮起万千火把,火光照出沙丘上黑压压的骑影——七星堂终于露出了獠牙。
叶无涯撕下衣襟绑紧剑柄,布条浸血后显出一行小字,像是李枯荣临终前用指甲刻下的:
“凤凰涅槃时,蚀骨砂便是燎原火。”
风又起了,带着铁锈味和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