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夜,冷月被风沙磨成一把弯刀。
叶无涯的斗篷在沙丘上拖出血痕,断剑匣绑在背上,匣中嗡鸣声越来越急。
公孙断的九环鬼头刀饮过风沙,刀环撞击声隔着五里地都能听见。
“白天羽死的时候,血也是这么烫。”
公孙断策马立在一座残破烽火台上,刀尖垂下一串青铜铃铛,铃舌竟是半截人指骨,“他的‘明月刀’被我熔成铁水,浇进这刀环里——你听,铃声像不像冤魂哭?”
叶无涯解下剑匣,匣口朱红丝绦突然绷断。
断刃弹出半尺,刃口锈迹斑斑,却将月光割裂成碎片。
公孙断瞳孔一缩,刀环骤响,十七匹黑骑从沙丘后包抄而来,马蹄裹着浸油的麻布,踏沙无声。
“天机老人的徒弟,就靠一柄断剑复仇?”公孙断大笑,刀光劈碎烽火台的残砖,“你师父替白天羽收尸时,连剑都不敢拔!”
话音未落,叶无涯袖中银丝已缠住最近黑骑的咽喉。
银丝收束的刹那,他借力腾空,断剑划出一道浑浊的弧——剑锋过处,三名黑骑连人带马裂成六截,血还没溅开就被沙粒吸干。
公孙断的笑僵在脸上,刀环急振,剩余黑骑突然扯开胸前皮甲,露出绑满火雷的躯体。
爆炸的火光中,叶无涯撞进一座荒废驿站。
断剑插在梁柱上止住冲势,瓦砾间传来铁蒺藜滚动声——三枚刻着人脸的暗器围住他咽喉,却在最后一寸悬停。
白衣女子从倾倒的柜台后转出,折扇抵着一名紫衣人的后心。
“马空群派来灭口的‘毒蝎子’,倒是比公孙断有趣。”她扇尖一挑,紫衣人喉间爆开血花,“七星堂要活的公孙断,你若要杀他,得先过我这关。”
叶无涯抹去嘴角血沫,突然笑了。
他的笑像锈刀刮骨,连白衣女子都退后半步:“七星堂要的不是公孙断,是二十年前那份名单——当年背叛白天羽的七人,如今只剩马空群和公孙断还活着。”
折扇“唰”地展开,七颗血星在扇面流转。
“名单上第七人的名字,刻在公孙断的刀环里。”白衣女子甩出一卷羊皮,羊皮上拓着青铜铃铛的纹路,“你师父偷走这份拓印,才遭天机阁除名——现在,它是你的催命符。”
驿站外传来刀环震响。
公孙断的刀劈开残墙,刀刃离叶无涯头顶三寸时,断剑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尖啸——匣中飞出一枚凤首缺目的玉佩,正嵌进鬼头刀第七枚刀环的凹槽。
刀光骤灭。
公孙断踉跄后退,盯着刀环上浮现的篆字:“白……不可能!白天羽的玉佩早就……”
“早就被我师父换走了。”叶无涯扯开衣襟,胸口赫然烙着同样的浴火凤凰纹,“天机阁真正的叛徒,是当年亲手给白天羽刻墓碑的人——也就是你的主子,马空群。”
沙漠忽然静得可怕。
公孙断的刀环一片片崩裂,每裂一片,他脸上就多一道血痕。
当最后一片青铜坠地时,他整个人如陶俑般碎成沙粒,唯剩那枚嵌着玉佩的刀环滚到叶无涯脚边。
白衣女子收起折扇,扇骨缝隙渗出血:“名单第七人是马空群自己,他借刀环嫁祸给塞北狂刀门——这局棋,你师父十年前就看破了。”
叶无涯拾起刀环,环内刻着一行小字:
“局终人散时,执棋者亦是盘中子。”
驿站外忽起狼嗥。
白衣女子甩出白绫缠住屋梁,身影没入夜色前抛下一句:“去龙门客栈,找那个能重铸断剑的人——他等了你十五年。”
叶无涯掀开驿站地砖,下面埋着十二坛酒。
酒坛泥封上皆印着浴火凤凰,其中一坛裂了缝,流出漆黑的液体——不是酒,是凝固的血。
血块里裹着半卷《天机谱》,谱上画着七具棺材,棺盖刻着七星堂的标记。
断剑在匣中发出饥渴的震颤,仿佛闻到了铸剑炉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