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雪婉一个人带着绮姿,与父母生活在一起,而丈夫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很快就到了这一年的晚秋了。
这一天早晨被闹钟吵醒起床后,雪婉又像往常那样,急忙跑到女儿的房间,把她喊醒,帮她穿好了衣服。然后又把她带到卫生间,给她洗了脸,梳了两条辫子。
她让女儿自己去收拾书包,她一个人在卫生间里也洗了脸,把自己的齐肩短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的,又回到卧室,脱下睡衣,换好了上班的衣服,这才来到餐桌前。
丈夫这几天都不在家,又跑到外地去催货了。
母亲已经做好了早饭:蒸馒头,西红柿炒鸡蛋,榨菜炒肉丝。平时他们基本都是自己做着吃,有时候也会跑到学校的食堂买些常见的油条、豆浆和包子回来吃。
继父自从被迫转到了这个新学校后,一直十分的繁忙。家里的事情他基本都不过问,都交给了爱人全权处理。对于雪婉的当时的婚事,本来他是有自己的想法的,鉴于自己只是继父,他也不好说太多,搞到最后,又是由爱人主导了。
所以对他来说,这个家,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更像个旅馆,只是个吃饭睡觉的地方罢了。
吃完早饭后,一家人先后离开了家,分别奔赴各自的工作岗位了。
深秋的季节,校园里的树木、花草,全都变了颜色了。四周的树木也从不久前的清一色的绿色,变成了以棕黄色为主,夹杂着绿色、红色、黄色等五颜六色,煞是美丽。
头顶上是蓝色的天空,飘着被吹得乱糟糟的白云,脚下是灰色的人行道,上面散落着红黄交错的落叶。
雪婉一只手牵着小绮姿的手,正急急忙忙地走在去学校幼儿园的路上。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像被镀了一层金箔,闪闪发光。微风从她的脸颊上吹过,拂动着她的齐肩短发。一路走过来,不时地有人回头看她。
她记得从自己上学开始,只要是走在路上,就经常有人会回头看她。即使现在她带着孩子,也不能幸免,雪婉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了。
“妈妈——你……走得……太快了……”小绮姿抬起头,冲着妈妈抱怨道。
雪婉回过头来,脚下却并没有慢下来。她对着女儿道:“绮姿,不走快点儿,去幼儿园就晚了。”
“晚了……就晚了呗……”小绮姿喘着粗气,边走边回道。
“那怎么行。”雪婉语气坚定地回道。“去晚了,老师会说咱们的。”
“说……就说呗,她哪天……不说我了……”小绮姿似乎并不怕老师说她。
雪婉听了女儿如此一说,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想了一下,又侧过头来,对女儿道:“咱们去幼儿园,是去好好学习的,不能迟到,也不能早退的,那样就学不好了。”
“学好了……要干啥呀?”小绮姿边走边问道。
“学好了,等到你上学时,能去个好学校呀。”雪婉回答道。
“去好学校……干啥呀?”小绮姿继续追问道。
“去个好学校,等你高中毕业了,可以考上个好大学呀。”雪婉耐心地回答道。
“去好大学……干啥呀?”小绮姿还是不停地追问道。
“上个好大学,等你将来毕业了,可以找个好工作呀。”雪婉继续耐心地回答着。
“找个……好工作……干啥呀?”小绮姿仍然继续追问着。
“找个好工作……找个好工作……”雪婉一时语塞,竟然不知如何回答好了。
她转动脑筋想了想,终于有了答案:“等你找到个好工作,你才能生活得很幸福、很快乐呀!”
“我现在……不幸福……不快乐吗?”小绮姿仰起头,看着雪婉反问道。“我才不想等呢。”
听女儿这么一说,真有如醍醐灌顶,不禁让雪婉大吃一惊。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只有四岁的女儿,会把人生说得如此的透彻!
她停下了脚步,蹲下身来,欣喜地看着女儿,道:“那——你说,你为什么要去幼儿园呢?”
小绮姿忽闪忽闪两只大眼睛,回道:“幼儿园……有好多小朋友……一起玩儿呀。”
真是童言无忌呀!
然而,这不正是我们一直心心念念所追求的幸福、快乐吗? 正如女儿所说的,为什么还要等呢?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紧紧地把女儿搂在怀中,久久舍不得放开……
白天上班的时间,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种难舍难分的感觉。她想起了小奶酪,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可能是因为分开以后的时间太久了,才会有这种感觉吧,她想。
她心里还盼着下班,盼着早点儿见到女儿。
等到她下班到了幼儿园时,难得地听到老师说,小绮姿今天在幼儿园上课时,没有怎么说话,雪婉听了很高兴。
听老师的口气,小绮姿上课应该还是说话了,只不过比以前说的少了,应该是一大进步。
从幼儿园出来,她忍不住把女儿抱在怀里,一路抱着走,边走边跟女儿聊着天,问她幼儿园的事儿,等等。
走到一半儿的路时,雪婉有些抱累了。她停下来,把女儿放下,然后转过身,让她趴在自己的背上,一起身,把女儿背在了背上。
“妈妈,你累了,我自己能走……”小绮姿趴在妈妈的背上说道。
“妈妈不累。很快就到家了。”雪婉回道。
回到家中,她把女儿放在客厅里,让她自己看电视。然后她换好了衣服,便到厨房里,开始准备晚饭。
她把需要做的菜都准备好了,就等母亲回来开始炒了,这也是她们每天基本的操作。
这时,她听到外面的开门声,知道母亲下班回来了,于是从厨房里走出来,摘下围裙,搭在餐桌旁的椅子的靠背上。
母亲推门走了进来,她一边脱鞋,换上了拖鞋,一边径直走到餐桌旁,把手里拎着的一个塑料袋放在了餐桌上,还顺手把跨在肩上的手提包也放在了一旁。
“我下班顺便去食堂买了一个清蒸鱼回来,晚上把它吃了吧。”母亲说着,把塑料袋打开,里面露出一个盛着清蒸鱼的塑料盒。
“妈,我把要炒的菜都准备好了,大米饭已经好了。”雪婉对母亲说。
“好,好,一会儿我去炒。”母亲说着转过身来,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然后就浑身上下,四处又摸了一遍。
“怎么了?啥东西丢了吗?”雪婉关切地问道。
“咦——信箱的钥匙咋不见了呢?刚才取信时还用了呢……”说着,母亲抬起头,愣了一下,突然一拍大腿,道:“哎呀,肯定是刚才取信时,落在信箱上了!”
说着,母亲慌慌张张地来到门口,换上鞋,急匆匆地出去了。
看着母亲出去了,雪婉走过来,一手拉住那盒清蒸鱼的一边,另一只手去抽压在下面的塑料袋。
就在她抽塑料袋时,一不小心把桌子上母亲的那个手提包碰落了下来,“啪”地一声摔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也洒了出来。
她急忙弯腰去捡散落出来的东西,却无意间发现从一个磨破了边儿的大信封里露出几封信来。
最上面一封信的信封左上角处,竟然写的是英文,她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名字:Junshan Zhang!
她的心头猛然一震,就好像被人在胸口上重重地猛击了一拳。
她心跳骤然加快,呼吸急促,面色苍白。她伸出颤抖的手,拿起那个大信封,只轻轻地一抖,里面的一堆信就“稀里哗啦”地窜了出来,散落了一地。
从信封上的字迹可以看出,这些信全部出自小奶酪之手。她哆哆嗦嗦地拿起了一封,只见信封的正中间赫然写着:郭冰莹 转 梅雪婉 (收),而上面的地址,正是冰莹家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