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东郊,鬼市迷魂殿。从这里开始阴魂要接受十殿阎罗的审判,因果报应在此得到公正的判决,无罪的阴魂被投入六道轮回。有罪的,就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罚,不同的罪恶程度对应不同层级的地狱。
离开野鬼村后,一行人向迷 魂殿进发。乾泰铎瞥见乐子非背着的白桦弓,工艺略微粗糙,腰间挂着一个布袋,里面放着二十余支用竹子制成的弓箭,不禁嗤笑一声:“子非兄弟,这就是你的弓箭?”他故意拉长声调,眼中满是轻蔑。
乐子非神色如常道:“山野粗物,让乾兄见笑了。”
“连大人都夸你箭术了得,这等粗劣之物岂配得上你的身手?”乾泰铎从腰间解下一把精巧连弩:“预先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不如用我的。”
虽然听出话中的嘲讽,但酷爱弓弩的乐子非依然接过连弩,见其比一般的手弩还要小许多,顿时来了兴致。他拉了拉弩弦,架在手臂上目注望山,扣动几下悬刀,侧耳听了听机构发出的声响,随即面露喜色赞道:“果然是好弩!。”
张庆道:“这种连弩是御前军器所邢州弓弩都作院打造的,此弩精巧便于携带,装箭五支可连续击发,连三衙禁军都未配备,只供巡检司安护卫和皇城司备宿卫。”
见乐子非爱不释手,乾泰铎翻着眼皮继续道:“听见没,邢州弓弩都作院,朝廷的顶级军器所。”
乐子非淡然一笑,将连弩奉还。恰在此时,远处桦树上传来几声鸟鸣。他顺声寻去,三只白头鹎正在枝头跳跃。
“这里距三只白头鹎可有一百五十步?”
“只多不少。”张庆答道。
乐子非取下白桦弓,双脚微分,闭目凝神。再睁眼时,眸中精光乍现。只见他张弓搭箭,弓如满月,弓弦紧绷,动作行云流水。
冰冷的铁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乐子非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远处的白头鹎,弓弦震颤间,竹羽箭破空而出。
众人呼吸渐渐放缓,目光紧盯羽箭,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嘭!”一声,箭矢钉入树杈,三只白头鹎受惊鸣叫着展翅腾空。
“哎!”
就在众人失望之际,接连又有三声弦震传来。三支羽箭划出三道凌厉的弧线,空气被撕裂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箭如流星,精准命中空中飞鸟。三只白头鹎应声坠落,箭箭穿心。乐子非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
原来乐子非第一箭是故意为之,目的是惊飞三只白头鹎。想要射中移动的物体,不仅需要预判目标的轨迹和速度,还要有丰富的经验。更难能可贵的是三支羽箭在眨眼之间射出,并准确击中空中飞鸟。即便同样身为射术高手的南宫羽也无法做到这点。
面对嘲讽,最好的方式就是用实力予以回击。
“好箭法!追风穿云箭果然名不虚传。”南宫羽发至内心地称赞。
乾泰铎脸色微变,随即强笑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安护卫?手持腰牌、畅通无阻,悬刀连弩、光耀门祖。”
“血仇未报,无心他事。”乐子非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见乐子非有些冷淡,南宫羽岔开话题道:“镇守迷 魂殿的是何人?”
花里豹闻言一颤,支吾道:“大人,可能...可能不是人。”
“此话怎讲?”南宫羽剑眉微蹙。
花里豹躲闪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恐惧,几次欲言又止犹豫不决。最后在张庆再三威逼催促下,才战战兢兢道:“其实我们这些巡游鬼都没见过把守迷 魂殿的人,只是听过他的声音,那是我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噩梦。
那声音低沉而刺耳,冷得像冰,毫无情感,好似从地狱深处传,四面八方如幽灵萦绕全身,令你脊背发凉,冷汗直冒,说出的每个字都化成虫子在皮肤上爬行,让你无法呼吸,同时感受到死亡的恐惧...”
“嘭!”
没等声情并茂的花里豹把话说完,他的后脑就被乾泰铎重重扇了一巴掌。
“去你娘的,比论道阁说书先生讲得都吓人,小爷汗毛都竖起来了。”说罢,乾泰铎打了个冷战,用双手狠狠地搓搓了臂膀。
花里豹揉了揉后脑,一脸委屈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南宫羽沉思片刻,道:“你在鬼市也不是一天两天,就没听别人说过?”
花里豹轻叹一声:“我们这些巡游鬼也曾议论过,都没见过是谁把守迷 魂殿。至从听过那声音后,小的每次到殿门口都趴在地上磕个头,门开后不敢有一刻停留快速通过。至于其他上层头目,小的也不敢擅自打听。”
李三上前道:“大人,迷 魂殿内其实就是一条很长的山洞,上次冬万苦带我走过,不过当时我和伙计们的眼睛被蒙住,并不清楚里面的构造。但他曾说过,如果有人擅闯此殿,就会遇到比死亡还可怕的事。”
李三和花里豹的话给迷 魂殿笼罩上一层诡秘色彩,其他人多少露出些不安的神色,只有南宫羽付之一笑。
“风某倒是很有兴趣看看里到底是人是鬼。”风破浪不屑道。
“都城瓦舍里的戏子大多擅于模仿,时常在戏里发出一些怪声,营造恐怖氛围,达到吓人和娱乐的效果。”苏瑾道。
说话间,脚下的路开始朝幽暗的树林延伸。
“大人,进林子再走几里地就到迷魂殿了。”花里豹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惧意。
南宫羽点点头,从腰间卸下十矢弩,没有半点犹豫迈步走进密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无形的寒意从脚底渗入骨髓。众人的神经也跟着紧绷起来,步伐放缓各自握紧手中的兵器,目光不断扫向可能存在危险区域。
枯树扭曲如鬼爪,鸦啼凄厉似哀嚎。地面杂草疯长,藤蔓如毒蛇般缠绕蠕动。森森白骨散落其间,那些触目惊心的齿痕上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一阵阴风吹过,带起枯叶沙沙作响,隐约可见几道黑影在林间倏忽掠过,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
最可怕的是那飘荡在空气中的低语,时而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时而又紧贴着耳畔呢喃。那声音忽远忽近,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亡魂正在窃窃私语,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恐怖秘密。
“大人,前面好像有座山洞。”张庆道。
“那就是迷魂殿。”花里豹指着幽暗山洞,浑身栗抖,声音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