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股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淡淡的烟味混杂着皮革的气味,绝不是她房间里的味道。
她的心脏狂跳,猛地推开门,举起防狼喷雾。
一个黑影当头罩下!
对方动作快得惊人,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狠狠一拧!
"啊!"
防狼喷雾脱手飞出,砸在墙上。
彭小雨踉跄着跌坐在地,手肘撞在门框上,钻心的疼痛瞬间窜上脊背。
她抬头,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飞速冲向楼梯间。
那人穿着黑色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
"站住!"彭小雨挣扎着爬起来,追到楼梯口,却只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昏暗的楼道里,那人像幽灵一样消失在拐角。
彭小雨浑身发抖,扶着墙慢慢走回房间。
屋内一片狼藉,衣柜大敞,衣服被翻得乱七八糟,床垫也被掀开一角。
家里什么也没有少。
她跌坐在床边,愣愣出神。
突然发现地上有一张被踩过的照片。
捡起来一看,照片里的人,竟然就是她在一周前见过面、不久前被人发现尸体的周雅!
而更让彭小雨没想到的是,照片里除了周雅外,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照片里的中年男人约莫五十岁上下,身材微胖,鬓角泛白,穿着一件皱巴巴的格子衬衫。
他躺在周雅身旁,两人赤裸着看向镜头,他的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眼神却飘向远处,眉头紧锁,仿佛被什么沉重的心事压得喘不过气。
即便是与周雅亲昵地靠在一起,他的肩膀也显得僵硬而不自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透着一股违和感。
彭小雨颤抖着用手机拍下照片,上传到互联网大数据搜索引擎,想看看有没有可能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几秒后,结果弹出,这名中年男人名叫张明远,香山市第三中学物理教师。
她瞪大眼睛,继续滑动屏幕查看详细信息。
当看到关联新闻时,她的呼吸几乎停滞——
「受害者家属集体到法院出席对李和硕的审判!」
新闻是十五年前的。
照片有很多张,几乎将受害者家属尽数拍摄进去,其中一张正是张明远。
彭小雨继续在手机操作,她百度出当年的六名受害者名单,其中只有一个女生姓张,叫张雨馨。
张雨馨,第六名受害者,死时年仅十九岁。
她失踪后父母立刻报警,并在一周后与其她被害人一起被发现。
彭小雨的指尖冰凉。
一个失去女儿的父亲,为什么会出现在周雅的照片里?
他和这起案子有什么关系?
彭小雨只觉得脑壳疼,这一切太过诡异,事情的真相扑朔迷离,让她小小的脑袋一片浆糊。
藏在衣柜里的行李箱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也保持着之前的状态。
她想不明白,刚才那个闯入她家里的人,到底在找什么?
*
收拾完已经是两小时后了,她饥肠辘辘,给自己煮了碗面,在等水烧开时,她忽然想起今天没有回养父母家做饭。
奇怪的是,一向脾气暴躁的养父竟然没有打电话来催促。
还有她那个生活无法自理的白痴弟弟,也没有发来肚子饿的抱怨。
吃面的时候,彭小雨仍是心绪不宁,虽说咖啡店里的监控已经被销毁,可万一曹轩看到了自己,在面对警方的审问时将自己供出去,又该怎么办?
凭她的能力,无法闯到曹轩所在的医院里,像电影里那样杀人灭口。
去查曹轩无异于大海捞针,她又不是执法人员,无权调用咖啡店附近的监控,不如根据遗留在她家里的照片先去找到张明远。
根据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她认为对方很可能是故意将这张照片留下来的。
彭小雨嗦了一口面,搜索张明远的信息。
手机屏幕里,关于张明远的消息最近的还是在三个月前,他带着几个学生一举拿下了全国中学生机器人比赛的亚军。
4月19日8:08
香山市第三中学。
晨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落在张明远的肩头。
他站在黑板前,手指间捏着一支粉笔,正在推导一道物理公式。
镜片很厚,度数高得让他的眼睛在反光中显得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
粉笔在黑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他的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连等号的长度都像是用尺子量过。
“所以,根据能量守恒定律……”
他的声音温和,语速很慢,时不时停下来推一推滑落的眼镜。
学生们安静地听着,后排甚至有人昏昏欲睡。
他的课从来不会有人捣乱,倒不是因为严厉,而是因为那种无意识的、近乎疲惫的温柔,让人不忍心打断。
下课铃响,他合上教案,习惯性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只是某种无意义的习惯。
走廊上的学生嬉笑着跑过,他贴着墙走,肩膀微微缩着,仿佛随时准备给奔跑的孩子让路。
有女生抱着作业本追上来:“老师,上次的实验报告……”
“啊,放我桌上就好。”他接过本子,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却显得心不在焉。
镜片后的眼睛快速扫过女生的脸,又立刻移开,像是怕被看出什么。
窗外操场上的欢呼声一阵阵传来,他转头去看,目光却穿过热闹的学生,落在远处——那里有一棵老槐树,树下曾经有个长椅,十五年前,他的女儿总爱在那里看书。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笔帽上刻着“雨馨”两个字,已经被磨得发亮。
放学时分,他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锁门时又左右看了看。
午后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拖在空荡荡的走廊上。
经过校门口的荣誉墙时,他停下脚步。
墙上挂着历届优秀学生的照片,其中有一张已经泛黄——是个扎马尾的女生,笑容灿烂,眼睛弯成月牙。
张明远伸出手,指尖在照片前悬停了一秒,最终没有触碰。
他调整了一下眼镜,转身走进人群,背影很快被放学的学生潮淹没。
“张老师!”
陌生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清脆却带着一丝刻意的压低。
张明远的脚步猛地一顿,后背绷紧,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骤然勒住。
他缓缓回头,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个年轻女生站在校门旁的梧桐树下,正朝他招手。
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像是大学生,可眼神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哀愁,像是被很多很多的烦心事缠身又无力解决的挫败模样。
张明远的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公文包的带子。
“你是……?”
女生快步走近,声音压得更低:“张老师,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斑驳地洒在她的脸上,张明远却觉得那光线刺眼得令人眩晕。
自从妻子离开后,他几乎不与任何女性单独接触,连办公室的女同事递文件时,他都会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抱、抱歉,我下午还有课……”他结结巴巴地说着,已经往后退了半步。
可女生突然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角。
“我想问你关于周雅的事情。”
周雅!
这个名字像一把尖刀,狠狠捅进张明远的胸口。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唰”地惨白,连嘴唇都开始颤抖。
周围放学的学生嬉笑着经过,有几个好奇地往这边张望,他僵在原地,仿佛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我、我不认识什么周雅……”他声音发虚,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像是被困在玻璃罐里的飞虫。
女生却攥得更紧了:“可我有你和她的照片。”
张明远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想逃,可双腿像是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
他的额头渗出冷汗,镜片蒙上一层雾气。
“……去、去那边的奶茶店吧。”他终于妥协,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女生松开他的衣角,张明远知道——
该来的始终会来。
逃不掉的。
一如死亡,是人生中注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