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爸爸粗哑难听，绝对不是小花的声音。
阿苦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将那小家伙双手叉住，拉开一定距离。
“爸爸！”
那小家伙又重复了一次，似乎不太满意，歪着头，一脸尴尬。
阿苦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这声音的的确确是眼前这个小家伙发出的。
“你什么时候学会说人话？”
对方挠了挠头，一脸实诚，就这几天，从前你们父女在屋里，我们听的多，也多少学会了，其实人类的语言对于我们来说，是刻在骨头里的，虽不段变化，但周而复始，大同小异。
“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算人吗？”
那小家伙也不隐瞒，通过他的诉说，才知道他们就是传说中的无启民。
在记载中，无启民住在洞穴里头，吃土为生。死后肉体腐烂，唯独心脏不腐，每隔一百年就会重生。
这样一说，阿苦才将它们的形状和心脏联系到一起，果然像极了一颗一颗替跳动的心脏。
“我们本来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可是却因为一场变故，几乎所有族人无一幸免，甚至那些人还挖掉了我们的心脏，扔进炉子里头烧制炼丹，但最后失败了，我们无处可去，流落此地，那个时候这里还不是孤岛，我们实在太过虚弱，于是常年累月藏在地底下，后来我们被寒泉的气息弄醒，当时间过太久，我们几乎丧失理智，只能靠本能来一点一点进化。”
说完小黑团子的声音都带了一点无奈的哭腔。
这里实在太过贫瘠，能获取力量的渠道都被堵截，几乎没有任何进展。
“那你们为什么不投靠女魃，她可是一心想要造人出来，有了她的帮助，你们可以省掉很多力气。”
无启民也是一个国度的臣民，也受国王官吏的统治，无论古今，国家的结构模式都差不多，女魃并不是一个昏聩残暴的人，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应该不难。
“你懂什么，这个女人不过是因为寂寞，所以才学着女娲娘娘的样子捏土造人，她只知皮毛不通内里，造出来的只能是傀儡！”
那团子尖叫一声，满是抗拒。
他们不傻，真正的人会有自己的思想，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傀儡却不一样，被人霸占着灵魂，根本没有自由。
“所以你们就打算挖通缝隙逃走？”
无启民在后世评价可不算高，因为头脑简单而很快就灭国，靠吃土为生的傻白甜。
和这种类型的人打交道，阿苦轻松拿捏，激将法一用，立刻得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们的确是打这个主意，也很快找到了正确的位置，但令人绝望的是，他们逃不出去，只能依靠泄进来的阳光月光获得一点能量。
“为什么逃不出去？”
这话倒不是阿苦说得，而是冲冲赶来的小花。
“女人？”
小花的出现成功再次换取哇声一片，不过和恐惧紧张感受威胁不同，这次的哇哇乱叫更多是兴奋！
这不太对劲的氛围让父女俩都有点懵，但团子们却不管不顾，纷纷围了过来，贪婪地在小花身上蹭蹭，甚至还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这让小花觉得自己像一棵猫薄荷。
“你身上有妈妈的味道。”
那个小团子霸占了最柔软的脖子，算是近水楼台的受益者。
小花被它弄得发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好舒服，让我们多呆一会。”
那团子夹着嗓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可怜可爱一些。
但小花只觉得没有毛的团子贴在身上，冰冰软软，绝对说不上可爱。
“行了行了，都散开散开！”
阿苦将那团子揪在手里，看他吹胡瞪眼的凶狠模样，本就胆小的团子们立刻散开，眼巴巴看着被当成人质的老大。
“说点有用的，你们为什么逃不出去？”
那团子沉默了片刻，大约是在思考眼前之人会不会是和女魃她们一伙的。
那天女魃取血造人的时候，团子也在场，听到了他们说的话，而通过同伴带回来的消息，也知道她们是将希望都寄托在眼前这对父女的身上。
这对父女不想乖乖听话，任人摆布，所以偷偷跟踪它们，寻找裂缝想要逃走。
这似乎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可人心狡诈，它不能光凭这些就放松紧惕。
万一她们是演戏，用苦肉计来迷惑它们呢？
感受到团子的顾虑，阿苦松开手，将上衣给脱了下来，露出身体上那些还算新的疤痕。
“我们也不愿意被人当成傀儡，所以无人的时候就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但无奈不得章法，至今也没有找到成功出去的办法。”
“你们、你们不是一伙的？”
那团子并不相信，因为他们身上有蛟龙和麒麟的气息，如果是俘虏，根本不会连骨头里头有沾着神兽的气息。
“我们并不是一伙的，从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就是被它们看上的猎物。”
小花苦笑一声，从自己被蛟龙附体开始述说。
正值花季的少女用她独有的清甜软糯嗓音，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不偏不倚，一表分明。
“我们只是一对平凡的父女，只想过些平安喜乐的日子，直到现在，我们依旧没有改变这个愿望。”
小花看了众人一眼，继续加大火力：“人人都求长生，是以为神仙可以随心所欲，锦衣玉食，可这里与世隔绝，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孤寂和重复，说起来，我们父女俩甚至都有些羡慕你们，世事变迁，你们总在一块，而我们的亲友寿岁不过百，有今生没来世，若继续蹉跎下去，百年之后，记得我们的人都离开，想想就觉得可怕。”
“可是，就算你们想出去，也没那么容易。”
团子看看周围的亲友，有些能够体会她的意思。
其实死亡并不是重点，等到世上再无记得自己的人，才是真正的死亡。
“我知道，这件事十分不容易，要不然也不会连女魃她们想得是造人，而不是从外头引入生灵了。”
小花伸出手，将团子捧在手心，轻轻贴在心口，让它感受自己胸腔里头那颗不断跳动的心。
“但凡还有一线希望，我们都想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