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日,日新传媒的股价已近腰斩,做空游资的抛售曲线如鲨群围猎。
董事林长卿坐在檀木长桌前皱眉,绝境来的太快,超出他的预料和掌控。
他的指尖抚过桌角的青瓷镇纸,拨通了林雨墨的电话。
接通后,双方各自沉默数秒。
“什么事?”林雨墨的声音从话筒传出。
“依你看,日新还有多大机会翻盘?”林长卿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檀木房梁间回荡。
“除非,你能把股价买起来,否则,就只有接受千梓集团的报价。”林雨墨的音色没有波动,像是人工智能的语音,单调却又让人信服。
挂断电话,林长卿起身站到窗前。
高楼之下,熟悉的街巷和市景依旧存在,繁忙的车流从高架上穿梭而过,然而,所有稳定存在于日常中的一切,反而让他感到动摇,一个如同灾厄的结局似乎正在降临,难以避免。
边镇,灰色的海。
旧港中的船舶缓缓摇曳,带着咸味的风从窗口吹拂而来。
小镇的医院离瑶儿家很近,病房的对面就是那片孤独的海港。
值得欣慰的是,瑶儿的姥姥姥爷并无大碍,医生嘱咐好好调养就是...
徐曼妮垫付了医药费后,记录了发生在当下的现状。
她的镜头对准门墙的红漆咒骂,取景框里,瑶儿的婶婶正在缝补破旧的渔网,线头缠绕着二十年的债务——“我还有两个孩子,丈夫出海,加上医院账单…实在撑不住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贫弱的家族,为了生存,其中的每个成员都是无暇他顾的。
看着瑶儿憔悴而又破碎的面容,徐曼妮决定动笔,她想要不加遮掩地阐述一切,包括自己如何企划那对母女重逢的每一步,而在决裂发生后,瑶儿和她的家庭到底承受着怎样的现实。
**“资本潮汐:一个家庭的溺亡”**
没有多余修饰的文字、色调灰冷的现场照片,门墙红字、绿色调的空廖房间、凄苦老人、低头沉默的少女、病房的苍白墙壁与门外的海浪形成命运的镜像。
徐曼妮将所有编撰成文,发布在自己的公众账号上。
那是日新传媒的官方账号,拥有成套推送机制,未经审核的作品本不该发布,只是此刻,徐曼妮不在乎那么多了,因为,劣势早已无可挽回,还不如就此放开,也算是发出最后的呐喊。
信息的节点被激活之后,一切都将失控。
日新传媒早已被市场唱衰,而今,徐曼妮的发文再一次搅动舆论,报道过于直白地展露一切,她甚至将自己与少女的合照置顶——那是直播当天,商务车里最后一丝温暖的残影...也是一份鲁莽,如飞蛾扑火般不计代价。
手机铃响了,林雨墨的来电。
“曼妮,你刚发布的文章我看了,没有化名,还直接上了自己的照片,这有点...过头了。”平静的警告声波混着远方的海风。
“我知道。”徐曼妮笑了笑,她漫步到走廊窗台,望着地平线的灰色天空,“你觉得,我写的怎么样?”
“很好,不输给任何一位专业记者。”林雨墨抬头叹出一口气息,“但是,恐怕...改变不了什么。”
徐曼妮低下头,她的内心很平静,平静到难以理解。
沉默些许时间,她才开口,“那天,是我带着瑶儿去找她妈妈的,然后,事情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子...”
“那不是你的错。”林雨墨并不想让徐曼妮继续陷入自责的漩涡,“千梓集团早就计划好的,通过舆论收割日新股份,没人能以一己之力阻止他们的。”
“看来,一切已经注定...”此刻,徐曼妮的伤感仿佛与海风共振,“到时候,你能再来北京一次吗?就当是...来见证我们的结局。”
“会的。”
“那么...到时候见了,雨墨。”
通话结束,徐曼妮深深地呼吸了好几次,清冷的海风从窗口灌入,仿佛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空气,独特而又让人酸涩。
走廊尽头的窗户映出海浪的轮廓,像被碾碎的希望在永夜中沉浮。
而在一切的最后,还有一个人需要她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