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江忆那句 “在下无惧”,这位洪家二叔着实有些难以理解。
一个年仅十四岁、离开家乡前从未有过实战经历的女子,既非出身武学世家,所处之地也并非武学鼎盛的帝国西部,唯一教导她的江上河,鼎盛时期连二流高手都算不上,捭阖御气术不过是一门辅助运气的心法。
即便这门功法里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真传内容,可一个功法、武学、实战经验样样欠缺的年轻人,难道真能对抗那些精锐军士?
但老头却不知道,江忆体内的黑气在十启境之内究竟恐怖到何种程度。
十启境的武者,真气无法外放,只能游走于体内百脉,借此强化身体素质。
修炼武学武技,本质上就是修炼特殊的发力技巧,让出招的瞬间真气的运转效率成倍提升。
然而,无论十启境武者如何修炼,真气无法外放这一限制始终存在。
这就导致他们既无法在体外形成气劲防御,也不能通过内功特性的变化,将真气附着于兵刃之上。
也就是说,一旦遭遇兵刃入体,在不穿戴甲胄的情况下,任何十启境武者都无法抵御;同时,也没有任何十启境武者能够强化自己的兵刃,实现对甲胄的直接破坏。
但江忆却是个例外。
确切地说,在捭阖御气术、红桑蚕丝、黑气三者的共同加持下,江忆成了独一无二的例外。
红桑蚕丝是少数能让十启境武者短距离透出几分真气的凡丝。
在捭阖御气术的作用下,这一距离最远可达十步。因此,在十步之内,江忆出剑的速度极快且精准无比。
而当她使用那存量稀少的黑气时,十步之内的离手剑,全力一击之下,破掉山野猪那种堪比普通士兵铁片环甲的铜皮根本不在话下。
所以,至少在十启境这个境界内,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经验和技巧都显得微不足道,不可能有十启境武者在使用兵器的情况下战胜江忆。
但江忆稍加回想,便意识到自己刚刚失言了。
尽管她一直有意控制前世今生身为年轻人的傲气,可本质未变的情况下,很多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就如同豆腐,无论怎么加工提炼,厨刀依旧能轻易将其切开。
至于不使用兵器,那根本不现实,既然是选拔具备实战抵御能力的人才,战场上自然不可能允许赤手空拳地战斗。
“是在下失言了,但我坚信,在二十招的试炼中,我不会落败。”
江忆见老人微微皱眉,赶忙补充了这句话,试图缓和刚刚失言造成的气氛变化。
“无妨,年轻人有信心是好事。明日一早,你就可以到东门外校场等候考核了。”
虽然对江忆心存疑虑,但老人并未太过在意。他担忧的是军团的人不肯放水。
他和另一位在南赡郡轮值的长老,已经多次对负责考核的部队软磨硬泡了,可这帮人要是真不肯通融,只怕今年堪舆堂的入学名额会大打折扣。
不过,要是能有几个人给那帮不可一世的军老爷们一点教训,那倒也不错。
随后,老人又简单询问了江忆一些情况,便表示面试结束,让她早点回去休息。
江忆躬身行礼,拜别老人后离开了内堂。老人默默注视着江忆离去的背影,直到门关上,嘴角渐渐泛起一抹饶有兴致的弧度。
江忆本想去逛逛郡城的药铺子,但考虑到明天的武试,她还是决定好好休息,调整状态。
于是,她便和洪威一同前往洪家经营的一家客栈。
洪威再三表示自己是洪家三少爷,有权为客人免单,可江忆以无功不受禄为由,拒绝了这位纨绔公子的好意。
翌日清晨,秋风乍起,校场中隐隐弥漫着军中特有的肃杀气息,让每一个踏入此地的考核参与者都不自觉地变得沉默寡言。
演武场是一片宽阔的空地,正中央有一个用青石堆砌而成、略高于地面的方形擂台,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清冷的光芒。
演武场不远处,约有百名身着大鸿制式黑铁环甲的士兵,整齐肃穆地站在肃杀的秋风中。他们身上那股常年与妖族搏杀的凶厉之气,无声地弥漫在整个演武场,让普通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演武擂台上,一个满脸嘲讽、脱去盔甲只穿内衬、手持无锋乌铁军刀的汉子,正一步一步逼近另一名身着皮甲护具、身形狼狈、手持长枪的青年。
那汉子嘴里还大声叫嚷着:“这才第八招就不行了?你们这些来考核堪舆师的家伙都是废物吗?” 之类的垃圾话。
而那皮甲男子只能满脸苦涩,被揍得毫无脾气,随后被一个虚实交错的刀招直接拍飞下台。
不远处的高台上,五个位置已经坐了四人,且都是百炼境强者。
居于左侧的是江忆昨天面试时见过的老者,他旁边最边缘的位置坐着一位同样穿着堪舆堂长老制式素色外袍的山羊胡中年人。
居中的位置空着,应该是郡守的座位,其右侧分别是身着标准黑铁将领盔甲的郡尉大人,以及一个穿着与黑铁环甲截然不同的精钢山纹甲、约莫二十岁的年轻人。
“秦百户,这武试都进行两天了,你们愣是让我们堪舆堂的考核者无一人及格,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开口说话的是那位山羊胡中年人。
他的修为虽不如洪二爷,但同样是百炼境中的宗师强者。此时,他和洪二爷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张长老,头三天不是已经有超过五十人通过考核了吗?这些废物要是真有心加入堪舆堂报效我大鸿,又何必拖到最后两天才畏畏缩缩地来丢人现眼呢?
大鸿可不需要这样的废物吧。”
回答他的正是坐在最右边、身着精钢山纹甲的年轻人,语气冷淡,甚至透着不耐烦。
“话不能这么说,南赡郡地处偏远,山路崎岖难行,有些人赶过来总归需要时间,你总不能……”
张长老双手紧握,还想说服这个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年轻百夫长,别再玩这种肆意立威的套路,可话还没说完,就被这位百夫长抬手制止了。
“要是真有急事,那就让他们三年后再来好了。我大鸿的大门永远为他们敞开,要是真心想加入,也不在乎再等三年。
不如早点结束这场闹剧,把校场演武的时间还给高郡尉如何?”
秦姓青年依旧傲慢无比,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随意断送别人前程的话。
因为他年仅二十岁就达到了百炼境,是南赡郡中的顶尖天才,也是军团最年轻的百夫长之一,还是这次镇龙军团考核队的带队人。
张长老还想继续争辩,洪二爷却拉住了他。
虽然洪二爷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明显比张长老镇定许多,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算了,老张,说不定一会会有惊喜呢。”
江忆自然没心思去关注高台上的勾心斗角。
她和洪威虽然错开时间到达,但碰面后还是互相打了招呼,然后就在台下默默观看台上一轮又一轮的考核。
然而,连续考核了十多个人后,两人的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他们都看出了问题,这帮镇龙军团的所谓精锐,与其说是不留情面,不如说是故意羞辱考核者。所有考核者都在八到十二招之内,被一顿言语羞辱后打下台,能扛到十五招的少之又少。
结合昨天洪二爷跟自己说的一些事情,江忆推测军团的人大概是有意给堪舆堂立威,如此一来,自己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但堪舆堂是必须要进的,如果真的不得已出全力把人打死了,反正规则也没说不能打死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直到考官喊到洪威的名字,江忆才转头看向洪威。
洪威阴沉的脸色渐渐舒缓,也看了一眼江忆,笑着说道:“我天生神力,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些家伙!”
说完,便大步走上了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