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年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寝衣。梦中,宁妃——不,是她自己——被困在永宁宫地下,指甲抠挖石壁的声音如同尖刀刮过耳膜。窗外雷声隆隆,一场夏日的暴雨正在肆虐。
她摸索着点燃床头的蜡烛,昏黄的光线下,左肩的胎记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那些蔓延出的符文在皮肤下微微跳动,仿佛有生命一般。自从那晚在永宁宫经历招魂仪式后,这胎记就再也不是普通的印记了。
烛光映亮了枕边的那几块碎玉——从贤妃香囊中找到的小块,以及程夫人给她的半块凤纹玉佩。程锦年将它们拼在一起,虽然仍缺了几处,但已经能看出完整的凤凰图案。当碎玉彼此靠近时,那种微热的触感变得更加强烈,甚至发出淡淡的青光。
"这到底是什么..."程锦年轻声自语,手指描摹着玉佩上的纹路。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整个房间。就在这一瞬间,三块碎玉同时迸发出刺目的光芒!程锦年眼前一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当她再次看清周围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宫殿中。不,不是陌生...这是二十年前的永宁宫!崭新的帷帐,光洁的地砖,处处彰显着主人的荣宠。
"快!贵妃娘娘马上就到!"一个年轻宫女匆匆跑过,竟然直接穿过了程锦年的身体,仿佛她只是个幽灵。
程锦年恍然大悟——玉佩将她带回了宁妃死前的时空!但为什么没人能看见她?
她跟着宫女来到主殿,只见一个身着红色宫装的女子正焦急地翻找着什么。那女子转过身来,程锦年倒吸一口冷气——正是宁妃!或者说,是二十年前的她自己!
宁妃面容憔悴,眼中含泪,手中紧握着一块完整的凤纹玉佩。程锦年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胸口——那块玉正是她现在拼凑的碎玉的原貌!
"来不及了..."宁妃喃喃自语,突然将玉佩狠狠摔在地上!玉碎成三块,她捡起其中一块塞入衣襟,另一块藏入梳妆台暗格,最后一块则交给心腹宫女:"交给七皇子,告诉他...一定要活下去..."
程锦年想靠近些听清她们的话,但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她,将她拖回现实——
"啊!"她猛地坐起,发现自己仍在萧景珩别院的床上,手中碎玉散发着余温。窗外,雷声已止,但别院上空却诡异地盘旋着一团暗红色的云,形状酷似一只展翅的凤凰。
房门被猛地推开,萧景珩大步闯入,衣衫不整,显然也是刚从床上起来。
"你没事吧?"他冲到床前,紧张地检查程锦年是否受伤,"刚才有侍卫报告说看到红光从你房间爆发..."
程锦年将碎玉递给他看:"这些玉佩...它们带我回到了过去!我看到了宁妃,看到她摔碎玉佩..."
萧景珩接过碎玉,震惊地发现它们边缘的裂痕变得光滑,仿佛被高温熔化后又重新凝固。"这不是普通的玉..."他声音低沉,"传说先帝从西域求得此玉,内含神秘力量,能通阴阳、转时空。"
"所以我能穿越到古代,也是因为这块玉?"程锦年突然想到一个可能,"现代的实验室里,那面铜镜...它背面刻着'永宁'二字,会不会与这玉佩有关?"
萧景珩皱眉思索:"永宁宫地下密室中确实有一面铜镜,是先帝赐给宁妃的宝物。据说站在镜前,能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要解开所有谜团,必须找到完整的玉佩,进入永宁宫地下密室!
"还差一块。"程锦年数着碎玉,"我母亲给的一半,贤妃那找到的小块...还缺最后一块。"
萧景珩脸色凝重:"最后一块在皇后手中。"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萧景珩的贴身侍卫在门外低声道:"王爷,有紧急军情!边疆八百里加急!"
萧景珩不得不暂时离开。临走前,他将一枚精致的哨子交给程锦年:"若有危险,吹响它,我的暗卫会立刻赶来。"
程锦年点点头,但心中已有预感——危险正在逼近。
独自一人在房中,程锦年再次尝试拼合碎玉。这次没有闪电,但当她将两块较大的碎片靠近时,那种奇异的温暖感再次涌现。恍惚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不是她作为现代程锦年的记忆,也不是幻境中看到的宁妃记忆,而是更深层、更隐秘的片段:
宁妃在御花园教年幼的萧景珩习武...宁妃与先帝密谈,神色忧虑...宁妃深夜潜入藏书阁,翻阅古老的咒术典籍...
这些记忆如此真实,仿佛她自己亲身经历过。更奇怪的是,随着记忆的涌入,她的身体似乎也记住了宁妃的技能——当她无意中模仿记忆里的动作时,手掌竟然带起一道微风,将烛火熄灭!
"这就是宁妃的武功..."程锦年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在玉佩的帮助下,她不仅获得了记忆,还继承了能力!
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程锦年立刻警觉起来。胎记赋予她的敏锐感官捕捉到了屋顶上轻微的脚步声——有人潜入了别院!
她迅速吹灭蜡烛,躲在门后阴影处。果然,不一会儿,窗纸被轻轻捅破,一根细管伸了进来,喷出淡淡的烟雾。迷香!程锦年屏住呼吸,感受着体内那股来自宁妃的力量在血管中奔涌。
窗户无声地打开,一个黑衣人翻了进来。就在他落地的瞬间,程锦年如鬼魅般闪到他身后,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向他的后颈!这是宁妃独创的"落梅手",专攻人体要穴。
黑衣人闷哼一声,却没有如预期般倒下,反而回身一刀刺来!程锦年侧身避过,惊讶地发现对方竟能抵挡宁妃的绝学。两人在黑暗中交手数招,程锦年逐渐落了下风——她虽有宁妃的记忆和能力,但身体尚未完全适应。
危急关头,她突然想起记忆中宁妃念过的一句咒语。虽然不明白含义,但本能地脱口而出:"魂兮归来,反故居些!"
左肩的胎记骤然发烫,迸发出一道红光!那光形成一道薄薄的屏障,挡下了黑衣人的致命一击。刺客显然被这超自然现象吓到了,动作一滞。程锦年抓住机会,一脚踢中他的膝盖,随即用尽全力使出一招"寒梅点雪",正中对方胸口要穴!
黑衣人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眼看无法得手,他抛下一枚烟雾弹,趁乱逃走。
程锦年没有追击,她的注意力完全被胎记的变化吸引了。那些符文此刻完全浮现出来,在皮肤表面形成完整的咒文图案。当她念出那句咒语时,符文似乎与某种古老力量产生了共鸣...
"程锦年!"萧景珩破门而入,身后跟着几名侍卫,"发生什么事?"
程锦年简要讲述了刺客的事,但隐瞒了念咒语引发异象的部分。萧景珩检查了窗台上的血迹和迷香痕迹,脸色阴沉如水。
"是皇后的死士。"他沉声道,"他们找到这里了。"
"怎么会?这别院不是秘密吗?"
萧景珩看向窗外——那团诡异的红云仍未散去。"可能是这个...异象引来了他们的注意。"他转向侍卫,"立刻准备车马,我们转移去城郊山庄。"
侍卫领命而去。萧景珩亲自帮程锦年收拾简单的行李,动作利落却不失温柔。
"边疆出了什么事?"程锦年问道。
"三哥的旧部在边境集结。"萧景珩简短回答,"皇后借机调我明日入宫商议,明显是想支开我。"
程锦年心头一紧:"调虎离山?那她一定会趁你不在时..."
"所以我不会去。"萧景珩打断她,"我已派人送信,称突发急病。至于三哥旧部...那其实是我暗中联络的。"
程锦年惊讶地看着他。萧景珩竟然暗中培植势力,对抗皇后?
"二十年来,我从未放弃为宁妃平反。"萧景珩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只是时机未到...直到你出现。"
这句话让程锦年心头一热。萧景珩一直在等待,准备,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为宁妃讨回公道。而现在,因为她的出现,这场复仇终于要开始了。
马车很快准备好,两人趁着夜色悄悄离开别院。程锦年透过车窗回望,那团红云仍盘旋在别院上空,如同一只守护的凤凰,又似一个未解的警示。
城郊山庄隐藏在密林深处,比别院更加隐秘。安顿下来后,萧景珩亲自为程锦年检查肩上的胎记。那些符文已经恢复平静,但颜色比之前更深了。
"这是什么咒语?"萧景珩轻声问,手指小心翼翼地描摹着那些符文,"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文字。"
程锦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我念了一句宁妃记忆中的咒语,胎记就有了反应...好像能形成保护屏障。"
萧景珩眼神复杂:"魂归咒不仅让你继承了记忆和能力,还赋予了你施展某些秘术的力量...但这力量一定有代价。"
"什么代价?"
"我不确定。"萧景珩轻抚她的脸颊,"但每次使用,胎记都会变得更明显,对吗?"
程锦年点点头。确实,自从第一次在永宁宫触发胎记后,每次使用宁妃的能力,那些符文就会蔓延得更广,颜色也更深。
"以后除非生死关头,不要轻易使用这力量。"萧景珩严肃地说,"至少在弄清楚代价前,不要冒险。"
程锦年答应了他。夜深了,两人和衣而卧。山庄条件简陋,只有一张床,但此刻谁也没心思在意这些虚礼。萧景珩轻轻搂着程锦年,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她的胎记,仿佛这样就能保护她不受伤害。
"明天我会派人去查探皇后的动向。"萧景珩在她耳边低语,"你安心在这里养伤,不要外出。"
程锦年靠在他怀中,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窗外,雨又下了起来,轻轻敲打着窗棂,如同宁妃遥远的呜咽...
然而,天刚蒙蒙亮,这份平静就被打破了。一名侍卫急匆匆地赶来,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程家全族被皇后以"谋反"罪名下狱!
"不可能!"程锦年从床上跳起来,"我父亲不过是个大理寺少卿,怎会谋反?"
"是栽赃。"萧景珩脸色铁青,"皇后找不到你,就拿你家人开刀。"
侍卫递上一封信:"今早有人射在庄门上的。"
程锦年拆开信,上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午时独自至永宁宫,可救全家。否则,满门抄斩。"落款处画着一只小小的凤凰——与玉佩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是皇后的笔迹。"萧景珩咬牙切齿,"她是要引你自投罗网!"
程锦年双手发抖,信纸在她手中簌簌作响。她想起了梦中宁妃被活埋的惨状,想起了皇后书房里那幅画像,想起了贤妃冰冷的银针...
"我必须去。"她抬起头,眼中已没有犹豫,"我不能让家人因我而死。"
"这是陷阱!"萧景珩抓住她的肩膀,"皇后会像杀死宁妃一样杀死你!"
"那就让她试试看。"程锦年冷笑,左肩的胎记隐隐发热,"这一次,转世归来的可不止是记忆..."
萧景珩还想劝阻,但看到程锦年决绝的眼神,知道无法改变她的心意。他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信上说要我'独自'前往..."
"我不会直接现身。"萧景珩打断她,"但我有办法潜入永宁宫。二十年前我没能救她,这次绝不会重蹈覆辙。"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图纸——是永宁宫的密道图!"这些年我早已摸清每一条暗道。皇后以为永宁宫是她的地盘,却不知我比她还熟悉那里的一砖一瓦。"
程锦年看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标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萧景珩这二十年来,从未忘记过宁妃,从未放弃过复仇...
"好,我们一起去。"她握住萧景珩的手,"但你必须答应我,如果我家人有危险,先救他们。"
萧景珩没有直接回应这个请求,而是轻轻拥抱了她:"我会尽我所能...保护所有我在乎的人。"
这个拥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紧,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程锦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意识到——无论结局如何,至少在这一刻,她不再孤独。
午时将至,程锦年换上一身素净衣裙,将碎玉贴身藏好。萧景珩已经先行离开,去安排救援事宜。临行前,他将一枚精致的玉佩塞入她手中——正是宁妃当年交给他的那块。
"带着它,我会找到你。"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弃希望。"
程锦年点点头,独自踏上前往永宁宫的路。这一次,她不是作为旁观者,不是作为转世者,而是作为宁妃生命的延续,去完成二十年前未竟的对决...
天空阴沉沉的,闷雷在云层中滚动,仿佛在预示一场风暴的来临。程锦年左肩的胎记隐隐作痛,那些符文似乎在蠕动,等待着释放某种古老而强大的力量。
永宁宫的轮廓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破败的宫门如同张开的血盆大口,等待吞噬她的灵魂。程锦年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这座埋葬了宁妃的宫殿,也走向她命运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