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晴朗。竹禅和智韬两人又坐在了帐篷里,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智韬道:“不知林总管昨晚睡得可好?”竹禅道:“莫掌柜安排的帐篷又大又舒服,睡的很是惬意啊。”智韬道:“那就好。”
竹禅道:“呵呵呵,不知昨日我所说之事莫掌柜以为如何啊?”智韬道:“你家卓掌柜很是关心我的生意,我真是受宠若惊,在此我先表谢意。”竹禅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智韬道:“可是我转念一想,卓掌柜是什么人啊,卓掌柜不仅是个商人,也是技艺最精湛的工匠,若是没有卓掌柜的技艺,怕是整个丝绸业都要倒退二十年吧?”
竹禅道:“这倒不至于。”智韬道:“所以我觉得,我怎么能夺卓掌柜所爱呢?卓掌柜想派给我的工匠必然是全天下最好的,可我这里呢,不管是气候、饮食,还是工坊、材料,都与江宁有云泥之别,若是那些工匠来了我这里,只怕会埋没了才华啊,所以我觉得卓掌柜还是把那些工匠留在自己身边的好。”
竹禅道:“莫掌柜过虑了,我们派的工匠绝对保证能吃苦耐劳。”智韬道:“这一点我相信,可我说的这些也是事实啊。要不这样,林总管,干脆你们玉容丝绸行挑几个能识文断字的工匠,命其将所知的所有技艺以及多年来的从业经验写下来,整理成书稿交给我,我命草原织造局所有织工的一举一动全部照做,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竹禅道:“只看书稿比不得手把手的教啊。”智韬道:“可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啊。”竹禅道:“不过啊……”智韬急忙伸出手将竹禅止住,道:“林总管,其实工匠并不是最重要的,何必在这一点上纠结呢?就算我这里有最好的工匠,原材料的问题不解决也是没有意义的。工匠的技艺可以磨炼,但材料不行就完全没办法了,我觉得我们更应该探讨一下材料的问题。”
竹禅道:“好吧,你说得对,材料确实更重要,但昨日我已表明态度了,我们愿意给莫掌柜提供江宁的材料。”智韬道:“你家卓掌柜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样做的话,江宁的材料运到匈奴,光是路费就足以将我这里的丝绸价格抬到很高了,这样做不行啊。”竹禅道:“我们可以给你成本价。”
智韬道:“这样做也只是杯水车薪,不顶用的。以我之见,匈奴的材料确实很差,那我就应该从匈奴附近寻找材料,比如大虞的北方或者西域等地,哪怕品质差一些,但只要比匈奴的好就行了。实不相瞒啊,我上个月就已经派了人四处寻找了,希望能有所收获吧。”
竹禅道:“就算在这些地方能找到顶用的,我相信也绝比不了江宁的。”智韬道:“那是当然,江宁的丝绸冠绝天下,其他地方都不能与之争锋,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毕竟这是门生意,有时候成本比品质更重要啊。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从未想过要织造出天下最好的丝绸,我只是为了赚钱而已。”
竹禅道:“理解,理解。那莫掌柜这么说的话,似乎是不愿意与我们合作了?”智韬道:“我并无此意,只是一些条件限制住了我们之间的合作,我不管是对卓掌柜,还是对江宁丝绸,都是无比推崇的。”竹禅道:“真的吗?”智韬道:“我对林总管是剖心置腹。说句实在的,刚刚林总管说的工匠和原材料等事,虽然我这里确实有困难,但终归还是可以解决的,但另外有一件事我这里就实在没办法了,不知林总管能否帮我一下?”
竹禅道:“什么事?”智韬道:“我这里,缺银子啊。”竹禅道:“缺银子?”智韬道:“是啊,林总管你是知道的,我这里出产的所有货物售价都不高,辛辛苦苦的做,赚的只是个辛苦钱,所以我很缺银子啊。”竹禅道:“哦。”
智韬道:“就算刚刚所说之事按照林总管的意思去办,我这里也折腾不起啊,比如,江宁的工匠来了我这里,我总不能给他们按照我们这里的工钱开吧?仅此一项我都有点撑不住。所以说,银子才是关键啊。至于其他的事嘛,只要有了银子,都可以解决的。”
竹禅道:“那莫掌柜的意思是?”智韬道:“我的意思是,不知你家卓掌柜能否给我提供一笔银子,我拿到银子以后,保证招募这附近最好并且最便宜的工匠,然后再到附近寻找更好的原材料,如此一来,我的丝绸品质不就上去了吗?到那时,我愿意将收益分给卓掌柜。”
竹禅道:“看来莫掌柜今日是有备而来啊。”智韬道:“那是。”竹禅道:“那不知莫掌柜愿意分给我们多少?”智韬道:“二八分你看如何?我八,卓掌柜二。”竹禅道:“我们还是先谈谈银子的事吧,你这里缺多少银子?若是有了这笔银子,丝绸能做成什么样?”
智韬道:“我算了一下,若是能有两万两银子,三个月之内,我保证能产出高品质的丝绸。”竹禅道:“你就这么自信?”智韬道:“嗯,我是有的放矢,原材料的问题我可以解决,技艺如今我这里也不差,再过一段时间,等我的织工更加熟练了,一定可以的。到那时我再多招募点织工,以老带新,产量也就上来了。”
竹禅道:“那你预估三个月之后你的丝绸能做出什么样的品质?”智韬道:“我觉得大概应该跟你们玉容丝绸行当年刚开张时的丝绸品质差不多吧?”竹禅道:“我们当年刚开张时在江宁虽不是一流的,但也是有口皆碑的。”智韬道:“这我知道。”竹禅道:“你有把握吗?”智韬道:“有。只要有银子,我一定能做到。”
竹禅道:“你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此事我要回去跟我家掌柜商量商量。”智韬道:“你昨日不是说你此次前来是全权代表卓掌柜吗?为什么还要回去商量?”竹禅道:“好吧,就冲你的这份自信,我可以相信你,两万两我可以给你,但二八分是不行的。”智韬道:“那林总管想要多少?”竹禅道:“五五分。”
智韬道:“这你就开玩笑了,这绝不可能。”竹禅道:“如果没有我们的银子,你的想法只能是想法,永远都不可能变为现实,匈奴境内有钱人也不多,并没有什么人能帮你。”智韬道:“是的,你说得没错。但我的这个想法也只是我随便想想,我并不是一定要把它变为现实。在我们匈奴不管买什么都很便宜,度日不需要太多银子,如今草原织造局的情况,我完全可以接受。”
竹禅道:“这样吧,四六分,我四,你六。”智韬道:“三七分还能接受。”竹禅思索片刻,道:“行,就依你,三七分,但我有两个条件。”智韬道:“什么条件?”竹禅道:“第一,当年我们玉容丝绸行出产的第一批丝绸,直到今日我家掌柜都留了几匹在家里。等三个月之后你的丝绸生产出来之后,我就拿着我们的丝绸来比对,若是品质达不到,你丝绸的收益,我们必须五五分。”
智韬想了想,道:“嗯,可以接受。”竹禅道:“第二,你刚刚说了,三个月就可以生产出来,那我们就以三个月为限,一天都不多。若是到时候你织造不出来,要赔偿给我们双倍的损失,也就是四万两。”
智韬道:“好,可以。我对此事还是比较有把握的,没问题。”竹禅道:“那就好。”智韬道:“不过啊,三个月的期限是以我收到两万两银子之日起开始算。”竹禅道:“可以。”智韬道:“那不知什么时候能给我银子?”
竹禅道:“我手头没这么多现银,回去之后我去趟钱庄,发一张银票给你,不需要太久的。”智韬道:“好。”竹禅道:“那我们就立个字据吧?”智韬道:“好。”于是智韬让侍卫拿来了笔墨纸砚,两人按照所议定的条款立了字据,不在话下。
字据立好后,智韬道:“没想到卓掌柜还在家里留着那么多年前的第一批丝绸,真是有心人啊。”竹禅道:“是啊,我家掌柜说那是他从商的第一天出的第一匹货,是他人生的重新开始,所以特地留了下来做个纪念。”
智韬道:“哦,是啊。卓掌柜厌烦了以前打打杀杀的日子,这第一匹丝绸织造出来,就意味着以后再也不用刀光血影了,确实是意义非凡啊。”竹禅道:“是啊。”智韬道:“呵呵呵呵。”
两人谈完买卖之后,智韬大摆宴席,宴请竹禅。第二日,竹禅就打道回府了,智韬亲自在大帐外欢送。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