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络离开房间后并没有离开院子,他来来回回地在院门口踱着步,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了经络异样的朱勃压下心头的怒意,别扭地跑过来打听:“哎,老头,你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红红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不是刚刚兰友德训斥了你让你不要那么轻易地相信班斓?我就知道兰友德不会那么糊涂任由班斓瞎胡闹的,你赶紧想法子让兰友德将班斓给送走,我们这里可容不下她那尊大佛。”
经络心里正烦着,偏偏朱勃还一直在他耳畔逼逼叨叨,气得要命的他当即便立刻伸手狠狠地揪住了他的耳朵:“你个臭小子怎么就那么笨?你这脑子是被驴给踢了是吗?我现在真是没心情懒得搭理和你说话,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滚得远远的,你滚,滚……”
经络满脸都是铁青地狠狠甩开朱勃,朱勃不禁有些怔愣住了,耳朵疼得厉害的他似乎都没知觉了。自从认识经络这十多年来,他从未看到经络的脸色这么难看发过这样大的火……他的思绪在刹那间千回百转,瞥了眼里面的屋子福灵心至,心头猛然一跳:“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经络抬着猩红的眼睛委屈地撇了撇嘴巴,一句话都没应答,却再也忍不住地扑向朱勃紧紧抱住了他。经络的身体轻轻颤栗,埋在朱勃脖子上的脸庞渐渐地流淌出了一行行的清泪。
“经大夫你居然哭了?班斓她是不是……”朱勃几乎都惊呆了,他脖子上沾染的都是经络的眼泪吗?难不成情况真的很不妙变得更加糟糕了吗?想当初亲人出事的时候,经络也不像现在这样哭得这般伤心绝望啊……朱勃的衣领几乎全部都被经络的泪水给浸湿,他再也没有任何心思去关注兰友德的其他什么女人,只想知道班斓现在如何了。可经络又抱着他哭得太过伤心,他根本就劝不住,所以也问不出什么详细的内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经络终于渐渐地停止住了哭泣推开朱勃抬起袖子擦拭着自己的脸庞,暗暗地整理着自己激动的情绪。
朱勃张了张嘴巴,经络眼底带着一些警告抬头看向他:“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你就别再过问,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你也应该学着自己成熟独立起来。凡事不要用嘴去问,而是要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灵去感受。”
经络从未这样过,想必他内心应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看着经络通红的眼睛,朱勃心里莫名地涌上一些难受。他眼眸低垂,满心都是杂乱满脸都是愧疚地沉下头——是他太幼稚太不懂事了,在这种时候居然什么忙都帮不上。就算班斓真出了什么事,估计兰友德与经络为了大局也不会告诉他什么的。他暗暗决定要将经络说的话全部都听进去,他要刻苦努力让自己变得成熟睿智起来,他不能再继续咋咋呼呼喜怒皆行于色了。这样的他就像是一张白纸,一眼就被看透,到时候就算被利用了还蠢不自知。经络骂他骂得很对,他就是蠢。曾经都受过了教训却还是不长进,整天只知道咋咋呼呼……朱勃缓缓地握住拳头:“那好,我不问了。经大夫你说得对,我还是太稚嫩了。这样的我还是和从前一样冲动行事,我不该还和以前一样。”
“兰大人的身边就只剩下我们可以值得信任依赖了,所以你千万不要犯蠢,做事说话前一定要从你的眼睛和心灵去感受事物,多想多看少说话,但凡有困惑不解的地方也别问,沉默地看着想着肯定会得到你心中的答案。”经络目光复杂地轻轻拍了拍朱勃的肩膀,他的一番话可谓是犹如一记闷锤狠狠敲开了朱勃混沌的脑袋。朱勃不再询问经络为何要哭,只目光复杂地看着班斓所在的房间——兰友德已经进去待了很久,到现在都没出来……朱勃心里沉甸甸的,极为压抑难受。
经络叹息一声,低声叮嘱:“你在这里守着,无论是谁都不准进去打扰。”
朱勃缓缓点头,彻底安静下来。
经络摸了摸朱勃的脸,而后便轻舒一口气离开了。
朱勃只觉这是向兰友德表现自己的绝佳机会,所以这一守便守了一整宿。这期间兰友德并没有从房间里踏出一步,晚上也没有吃任何的东西。朱勃也没有进去打扰,只挎着腰间的剑沉默而坚定地守在院门口。他身上落了一层寒霜,眉眼间不知何时竟然多了几分坚毅。太阳缓缓升起,将落在他身上的厚厚寒霜渐渐晒干。他明明置身在温暖的阳光下,心情越一沉再沉。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那边突然传来了“吱呀”一声响。他转身看过去,在看到兰友德的模样时,他不由得猛然一怔眼底满是惊愕,一颗心狠狠地坠入到了谷底,疾步走到兰友德的面前:“你……你……你的头发……”
不过一夜,兰友德两边的鬓发居然全部都变白了,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这还是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自诩“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俊美无俦远胜第一美男朱成碧的兰友德吗?
兰友德唇角勾出一抹弧度,含笑看着朱勃:“我现在这个模样是不是很丑?我是不是真要变成一个糟老头子了?估计公主殿下都要嫌弃我了。”
兰友德的年纪本来就比班斓大,如今她更要笑话他是老牛吃嫩草了。不过一夜的时间而已,他也不明白为何两鬓会生出华发,是心里装了太多的愁思吗?这一次,他好像真的走到了尽头。
“派人好好守着公主殿下。”兰友德眼底含着深意,拍了拍朱勃的肩膀,“一定要好好看着她知道吗?”
不知为何,看着这个模样的兰友德,朱勃的眼泪忍不住不受控制地哗啦一下就溢出了眼眶,连声音都情不自禁地染上了一些哽咽。
“好了,别哭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兰友德一笑过后缓缓地转身看着紧紧闭上的房门,试图通过门板缝隙看向躺在屋内床上的班斓。他突然想起她刚刚半梦半醒间看着他的眼神说出的话,轰隆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朱成碧在梦里对班斓说:“斓儿,请你记住,不管你身在何处,我肯定会想方设法去到你的身边与你长相厮守的。在这世间,真的没有任何人能够比你更加重要。倘若没有了你,那还有什么意义呢?无论是为了我们的孩子还是为了我,请你一定要努力坚强地活着!”
兰友德沉默许久,他向来不是一个容易认输的人,千难万难再难攻克,他都不能畏惧,都必须要硬着头皮往前冲。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容不得他浪费。因此最后他还是抬起犹如千斤重的双脚,一步步地离开了这里。他的身影佝偻犹如年迈的老妪,所走的每一步都极为艰难。朱勃站在原地看得一阵心酸,眼泪不停地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