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扉映照进来，房间里的一切都仿佛涂上了层金粉，就连桌子上生机勃勃盛开着的那盆万寿菊也变得更加绚丽多姿，在房间的一张床上，秋练正躺在那里，双手放在身子两侧，双目紧紧闭着，苍白的脸上浑然不见一丝血色，好在胸口轻轻起伏，说明她还有气息，暂时没有危险，但是参差不齐站在床边的重明、首阳之神、落落、慕容玉香、衣雪、姚应梅、陶如薇等人都明白，秋练中了钦原的毒，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气氛凝重，寂然无声，秋练却突然呓语起来：“陈眉姑娘，对不起，我不该怂恿你从无我妖的铜镜面目上看那样的画面，看到过去的卫光，那样你们就不会产生隔阂，不会分开，能在一起。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损阴德之事，现在也是对我的惩罚，我应该死。”
众人听后都觉得酸楚，重明则俯下身，抓住秋练的手：“你做的事虽然不对，可也是为了能够获胜，若然有惩罚，也应该由我和你共同承受。”
“还有我们。”落落和衣雪拉着手，站到前面。
姚应梅、陶如薇、施飞云、小慈、沈蕊、郭乘风、喁喁、余安安、周华、白凤、陆生、陆齐、梅小七和沈青等也道：“秋练姑娘（姐姐），你放心，我们会和你站在一起，不让你有意外。”
秋练已经昏迷，听不到这些话，可脸上还是出现了安然的神色。
重明见后颇为欣慰，松开秋练的手，回身用目光搜寻慕容玉香的身影，看见后就走到慕容玉香面前，说道：“慕容姑娘，你是能医鬼度妖的神医，当今之世，恐怕还没有你治不了的病，没有你救不了的人。当初元英被陈眉所蜇，中了钦原之毒，就是慕容姑娘给治好的，这次也全赖慕容姑娘救治秋练。”
“你的心情我很能理解，但是······”慕容玉香没能说下去。
“慕容姑娘有什么难处？”重明不安道。
“元英的情况和秋练的情况不同。”慕容玉香皱了皱眉。
落落急不可待地接口：“都是中了钦原的毒，有何不同？”
慕容玉香轻轻叹了口气，并未回答。
重明倒是忽然想通了，眼神茫然地道：“我明白了。元英和秋练虽然都是中了钦原的毒，但是两个体内妖力不同，元英是相柳，是世间为数不多能扛住钦原毒素的大妖之一，他中了钦原的毒，只需按照平常的蜂毒来治，当初慕容姑娘让我和徐兟去抓药，那些药就是证明。但秋练只是彼岸花花妖，妖力比不得元英，她身中的钦原之毒就是致命的毒素。”
慕容玉香悲伤地点头：“就是这样。”
在场之人都豁然明朗，却都沮丧地说道：“秋练姑娘真的没有救了吗？”
落落则焦心道：“慕容神医，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哪怕是做出任何牺牲，我和重明哥都会答应。”
慕容玉香陷入沉思，半晌后眼睛一亮，想到了办法，对重明说道：“从天竺那个叫茶茶的小妖身上，再结合紧急处理蛇毒、蜂毒的情况，我觉得可以采用吸取毒素的办法来救秋练，吸取毒素并不是吸伤口的毒血，因为毒素已经遍布全身，吸取毒血是没用的，要像茶茶吸取死气那样从秋练身上吸出毒素才行。”
“只要能救秋练，什么办法都可以。”重明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落落、衣雪和墨精则道：“只要可以救秋练姐姐，我们愿意做任何事。”
慕容玉香认可他们的决心，然后环顾在场众人，很失望地垂下头：“可是我们好像都没有那种吸取毒素的本领。”
“是啊。”重明道，“看来只有茶茶能够帮助秋练，我去求她！”
“茶茶和丽莎虽然站在卫光那边，可她们还是把我们当成朋友，会同意救秋练姐姐的。”落落兴致高昂，“我跟重明哥一起去求她，就是磕头叫奶奶也要把她请来。”
落落说着就要和重明一块去。
“先等等。”慕容玉香道，“我话还没有说完。秋练中的是钦原之毒，如果不能吸出她身上的毒素，是会死的，但若是能将身体里的毒素吸出去，就能劫后重生，可是帮助秋练吸取毒素的就会中钦原之毒，必死无疑。”
落落没站稳，一个踉跄，重明则眼神呆滞，如同瞬间没有了灵魂，成为行尸走肉。
衣雪扶助了落落，探头对慕容玉香道：“慕容神医，你的意思是救秋练的话就得一命换一命，对吧？”
“是的。”慕容玉香道，“谁若愿意救秋练，就会中钦原之毒，也是要死的。因此你们如果去找茶茶帮忙，应该告诉她实情，可若是这样的话，就显得你们很自私很无情，只顾至交朋友，不顾普通的朋友、异域的客人，再者说，就算茶茶不计较这些，也未必会愿意舍弃自己的生命。”
“那么，就是一个死局。”姚应梅、沈蕊、余安安和施飞云等道。
“好像是死局。”慕容玉香道，“愿意为秋练显出生命的没有吸取毒素的本领，有那样本领的寥寥者未必会愿意割舍自己的生命。”
“如果秋练真的无救，那我们的存在意义在哪里？”落落悲痛地道，然后看向了重明。
此刻最痛苦的应该是重明无疑，他虽然面上没有过多的悲伤，内心里已然悲痛欲绝，因为之前从和神郁娘娘的谈话里，他看到了在封印启动后和秋练相守的希望，现在若是秋练死了，那希望就荡然无存，重明心里经历了无望——希望——无望的过程，好像瞬间成为被命运和宿命按在地上反复摩擦的可怜虫，遍体鳞伤，伤痕累累。
重明回头看向安详躺在床上的秋练，心里暗暗发誓，如果秋练死了，他会在完成使命后效仿当初父亲的选择：化成一团天火，以最华丽、悲哀的方式和人世告别。
如果没有人在场，重明很想过去亲吻一下秋练，然后坐在床边，把相遇之前过去经历的对未来向往的都娓娓道来，作为两个最后的诀别。
重明已经有点煽情，没想到却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始终都收敛心性、不动声色、站在最外围的钟素素和冯姑姑一起走了过来，钟素素对重明说道：“重明，别难过，我可以吸取你心上人身体里的毒素，让她恢复。”
“钟姨，你真的可以吗？可你就算是九尾狐，能吸取毒素，也会把钦原的毒素转移到自己身上。”重明道，“你无法忍受钦原的毒。”
“我也是活了好几百年的九尾狐，应该能承受钦原毒素的伤害。”钟素素又换上轻松的口气道，“我是不会死的，等到你和秋练成家的时候，我可是要出现在吉礼现场的，送上九尾狐的祝福，让你们瓜瓞绵绵，白首同心。”
冯姑姑道：“你要相信你的钟姨，她会救活秋练。”
“不行。”重明连连摇头，“钟姨无法承受钦原的毒，只能是用自己的命换秋练的命。我的父母已经欠钟姨很多，我和秋练不能再愧对钟姨，不能欠下一条命。”
“你不想让秋练活吗？”钟素素责问道。
“当然想了！”重明答。
“那么你就要相信我。”钟素素其实心里也没有底，她刚刚和冯姑姑听到了秋练目前的处境，又看到重明的落寞和悲伤，愿意站出来，也是抱着一命换一命的打算，这种打算只有冯姑姑知道。
“我相信你能吸取秋练身体里的毒素，可我不敢相信你不会受到毒素的伤害。”重明语气坚定，“假如秋练知道，也不会同意的。”
“死脑筋，顽固不化，不顾心爱之人的死活······”钟素素气呼呼地道。
重明没有让步，说道：“这个世间可以没有我和秋练，不能没有钟姨，那样成家的新郎和新娘会少了最好的祝福。”
“你比你爹还要固执。”钟素素无奈道。
气氛陷入尴尬，杳无声响，光亮把众人的身影投射在地面，好像一片片的鱼鳞，金色的光斑耀眼，打在墙壁和地面，仿佛是开出的一朵朵金链。光影浮动，人影汹汹，好比从远古走来的人群，出现在幽冥和人世的路口。
“不止九尾狐可以吸取秋练姐姐身上的毒素，我们也可以。”四耳双翅的小狸从门外飞动过来，越过人群，停在重明面前。
玉面狸紧跟着飞至：“应该说是我们首阳差不多。”
“你们也有这样的本领！”重明惊叹。
小狸和玉面狸边扇动翅膀，边一起说道：“我们作为首阳，有时候也要在阴气最旺盛的时候吸取天地间的幽浮之气，来让自己的眼睛更明亮，让四只耳朵的听力更好，让翅膀不会退化，所以吸取毒素这样的事也是很容易的。”
“可秋练身上中的是钦原之毒，你们恐怕承受不起。”重明担忧道。
小狸道：“我们所有的首阳有几十只，再加上你的钟姨，这样就能将钦原之毒分散许多，既可以救秋练姐姐，我们大家也都会没事。”
重明还有些犹豫，首阳之神已经带着身边众多的首阳走了进来，慢慢走来时，众人让开，首阳之神带着众多的首阳来到重明跟前：“重明，你放心吧，九尾狐加上小狸、玉面狸等众多首阳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他们一起可以分担钦原的毒素，都不会有危险的。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既然是首阳之神如此说，重明就没有了顾虑：“那么，就有劳钟姨、小狸、玉面狸以及其他首阳了，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重明跪倒下去。
钟素素和首阳之神把重明扶起：“何须多礼，大家是好朋友，是亲人，自当生死同舟。我们的时间不多，快点救秋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