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昭阳宫，林池月倚在软榻上，指尖轻轻划过太子李承的功课。十岁的孩子，字迹歪歪扭扭如同六岁孩童，她满意地勾起唇角。
"母后，儿臣写完了。"李承仰起小脸，眼神纯真得不像个皇子，倒像个不谙世事的稚子。
"承儿真乖。"林池月抚摸着他的头顶，从案几上取出一块桂花糖，"这是奖励。"
紫苏匆匆入内，见太子在场，欲言又止。林池月会意，柔声道："承儿先去偏殿玩耍，母后有事要处理。"
待李承蹦跳着离开，紫苏立刻压低声音："娘娘，皇上今日召见了镇北将军和礼部侍郎，密谈了两个时辰。"
林池月眼神一凛："礼部侍郎？那不是父亲的门生吗？"
"正是。奴婢打听到，皇上似乎在查五年前先皇后病逝的真相..."
手中的茶盏"咔"地一声出现裂痕。林池月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已掀起惊涛骇浪。五年了，李霄从未放弃追查先皇后的死因。这五年来她处处设防，没想到还是被他找到了突破口。
"周院判呢？"
"三日前告老还乡了。"紫苏声音发颤，"接替他的是皇上从江南调来的薛太医，据说是解毒圣手..."
林池月猛地站起身，鎏金护甲在案几上刮出刺耳声响。李霄这是有备而来——查先皇后之死、换太医、密会朝臣，每一步都直指她的命门。
"去把'那个东西'取来。"
紫苏脸色骤变："娘娘，您是说...？"
"既然皇上不念夫妻情分，就别怪本宫心狠。"林池月眸中寒光闪烁，"月圆之夜就在明日，本宫要亲自为皇上'解毒'。"
紫苏颤抖着从暗格中取出一只紫檀木匣。林池月打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青瓷瓶，瓶中是她保留多年的终极毒药——服下后能彻底解毒，但若与之前的药引相克，便会成为穿肠毒药。
"娘娘三思啊！皇上若有不测，太子年幼，朝局必乱..."
"乱？"林池月冷笑，"乱中才能取胜。你以为本宫这五年只养了个痴儿吗？父亲早已联络好各方势力，只待时机成熟。"
她走到铜镜前，细细描画眉眼。镜中人凤眸凌厉，额间花钿如血，哪里还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才人？权力是最好的胭脂，将她的容颜淬炼得锋利逼人。
"传话给父亲，明日按计划行事。"
夜幕降临，养心殿内烛火通明。李霄伏案批阅奏折，眉间皱痕深如刀刻。太监总管王德轻手轻脚地进来："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李霄笔锋一顿："宣。"
林池月身着正红色凤袍款款而入，手中捧着一个食盒："皇上操劳国事，臣妾特备了参汤给您补身。"
李霄抬眼打量她，目光如炬："爱妃今日怎这般殷勤？"
"皇上说笑了。"林池月将食盒放在案上，取出青瓷碗，"明日又是月圆之夜，臣妾担心皇上龙体..."
"朕已让薛太医看过。"李霄突然道，"他说朕体内的毒，再服三次解药就能根除。"
林池月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脸上却绽开笑容："那真是太好了。这碗参汤里臣妾加了特制药材，正可助皇上解毒。"
她将碗推向李霄，眼神期待。殿内静得可怕，烛火在两人之间投下摇曳的阴影。
李霄突然笑了："爱妃先喝一口如何？"
"皇上这是怀疑臣妾？"林池月眼眶瞬间红了，"臣妾五年来尽心侍奉，换来的竟是猜忌？"
"猜忌？"李霄猛地拍案而起，"先皇后是怎么死的？李淑媛是怎么死的？那些秀女为何都不能生育？林池月，你真当朕是瞎子吗？！"
林池月不退反进，直视李霄双眼："是又如何？皇上别忘了，没有臣妾的解药，您活不过明晚！"
"是吗？"李霄冷笑，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瓶，"薛太医说，这才是真正的解药。"
林池月脸色骤变。不可能！当年那游方道人明明说此毒无药可解...
"你以为朕这五年真的任你摆布？"李霄步步逼近，"朕暗中派人寻遍天下名医，就是为了今日！"
林池月突然笑了，笑声凄厉如夜枭："皇上好手段。可惜..."她猛地掀翻食盒，瓷碗摔得粉碎，"您以为臣妾只有这一招吗？"
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数十名禁军持刀而入，为首的正是林池月的兄长林毅。
"护驾！"王德尖声叫道，却被林毅一刀刺穿胸膛。
李霄面不改色："林将军这是要造反？"
"微臣不敢。"林毅抱拳，眼中却满是狠厉，"只是皇上病重不治，太子年幼，自当由皇后娘娘垂帘听政。"
"好一个病重不治。"李霄冷笑，"朕今日才算看清你们林家的真面目。"
林池月缓步上前，鎏金护甲轻抚过李霄的面颊："皇上放心，臣妾会让您走得体体面面。至于承儿，他会是个好傀儡..."
话音未落，殿门突然被撞开。本该在昭阳宫安睡的李承手持短剑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队御林军。
"母后错了。"十岁的孩子眼神清明锐利，哪有半分痴傻，"儿臣不会做任何人的傀儡。"
林池月如遭雷击："你...你的痴症..."
"是装的。"李承挺直腰板，"父皇早就告诉儿臣真相，您害死了我母妃，还想毒害父皇！"
林池月踉跄后退，撞翻了烛台。火苗窜上帷幔，瞬间蔓延开来。她看向李霄，皇帝眼中满是讥诮。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在太子的香囊里下药？朕每日派人更换，就等着今日收网！"
火势渐大，浓烟弥漫。林毅见势不妙，挥刀冲向李承，却被御林军乱箭射死。林池月孤立无援，华美的凤袍被火星点燃。
"为什么..."她嘶声喊道，"我不过是想活下去！是这深宫先逼我的！"
李霄护着李承退到安全处，冷眼看着她被火焰吞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林池月跌坐在地，火舌舔舐着她的裙摆。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踏入宫门时的样子——单纯、怯懦，满心期盼着帝王的宠爱。
如果重来一次，她还会选择这条路吗？
"皇上..."她突然笑了，笑得凄美绝伦，"您知道吗...臣妾是真的爱过您..."
烈火吞没了她最后的话语。李霄别过脸去，没有看见她眼角滑落的那滴泪。
三个月后，新太子李承正式监国。李霄因"悲痛过度"退居深宫，实则是当年毒素侵蚀，时日无多。
昭阳宫的废墟上，一株野牡丹顽强地钻出焦土，在春风中摇曳生姿。老宫人们窃窃私语，说那是林皇后的魂魄不散。
深宫依旧，只是换了主人。权力的游戏永无止境，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前赴后继，重复着爱恨情仇的轮回。
凤座上的血迹干了又湿，从未真正干净过。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