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意识中发出某种跳闪,可未及有反应,一切便已恢复平静。
诧异间,安进忽想起就在它发生之前,好像听到谈医生说了什么,可跳闪过后却又感觉像是跳闪导致的幻听,狐疑间也没往下追索。
而就这一恍神的工夫,黑暗中已然没有了意识最后一个落脚点。
杳然若失下,忽地安进感觉到有某种不经意间启动的凝集好像完成了。
这种状况似乎并不符合之前那道预感,可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安进隐约就觉自己心底有某种从未完全过的东西,此刻已然完全...
而那随之同时完全了的意识又霎时与四合的黑暗油然化为一体,并与之一同仍在往更深的黑暗沉陷。
原来黑暗本身也可以是无底的。
但安进心下空荡荡,连貌似该有的悸怖都无从生起。
“有什么事就要发生...”那股原已消退的不安毫无预兆地再次袭来,而且异常强烈。
可随着时间无声无息地流逝,除了黑暗,依然别无一物,没有显出更多形迹...
但这种直觉却还在增强。
很快,这个没来由,却又如此真切的异感,在黑暗中似乎牵动出更多与它一样毫无形迹的同类。
没多久,它们彼此间竟隐隐交织,继而开始共振相应,不断扩散弥漫。
就在行将被它们吞没的当口,安进忽然感到一种更诡异的似曾相识——对这每一个异感...它们都曾发生过,就在自己的生命里...
然而忆念到此,却又完全找不到它们的时间坐标,就好像全都发生在时间之外...
正恍惚时,耳际袅袅传来某种声音,细听,又消失了。
就在疑惑将起未起时,那声音再次出现。
安进不由凝神细辨...它很轻微,再听,好像是...呼吸声,而且离自己越来越近...就来自后方。
神经不由一紧。
那声音离着还有点距离,安进不由试图远离那呼吸声。
可这才发现此时黑暗中的自己是飘浮着的...
不对,怎么感觉不到身体?
更没有支点,有的只是那与黑暗合一了的心体...
都没来得及诧异,那声音已到背后,而安进却无法可逃。
一闪念间,就好像因为这念头本身,黑暗深处闪烁出一个微小光点,还没等安进去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引力,接踵而至,就来自那个光点。
于是虚空中,运动发生了,安进分明可以感觉到越来越接近那光点,但奇怪的是,光点的大小没有丝毫变化。
而此时那呼吸声也变得不一样了,它不再有固定的方位,忽左忽右,忽远忽近...
随着这一切的发生,更奇怪的是,“奇怪”作为一种心绪本身,突然完全消失了...
不,消失的不只是“奇怪”...还有“心绪”...还有...安进忽然发觉这一切似乎并不是发生在自己对面那个外在世界,而就全都发生在“这儿”——这个没有了肉体的自己中...
这一念下,心神顿时没了归宿,杳然若失间,一切变得若存若无,若即若离...
光点已在眼前,其微如故,与它之间最后一点距离还在不断消失...
终于,光点来到了“这里”,“这里”却没有安进,或者说,没有了那个名叫安进的身体。
没有诧异,却有一丝欣喜,油然升起。
随着这欣喜,光点与“这里”合二为一...
白色,白得近乎透明,一下布散开来,和之前的黑暗一样,成为了世界的全部,于是,白色也就失去了意义,它和黑暗不再有差别。
唯一和刚才不同的是,虽然“这里”仍然看不到身体,但却有了呼吸。
正当安进试图感知这没有身体的呼吸是如何发生的,这呼吸中却出现了重叠的声音。
再一细听,这重叠之间是有距离的,不是时间上,而是空间上,第二道声音来自背后——是那个从黑暗中跟随至此的呼吸声。
随着一个“察看”的念头生起,视野开始转向...
终于可以知道他是谁了。
但随着视野转动,一道毫无征兆的预感让安进心底忽然像踏空了般一下脱力。
与此同时,一只猫赫然出现在视野里——眼前的镜子中是一只米黄色带条纹的猫,而且,它前爪离地正慢慢站起,双眼直视着自己...
它不就是怪梦里那只猫?
为什么它会这样看着自己?
刹那间,一道无比清晰的记忆闪过,这不是它看到那无形物时的一幕吗?
心头一凛,安进顿时呆住了,他忽然反应过来,那不是只猫,而是...
叮铃铃...
一阵铃声响起,分明来自另一个世界,并霎时激活了意识中只属于那个世界的属性,眼前立时黑暗下来,另一个世界又成了唯一的世界...
昏沉沉间,安进摘下眼罩,正在恢复的不仅是视觉,还有眼前所见的一切在这个世界里的意义。
铃声来自床边小柜子上一个圆柱形仪器,安进伸手要把它关掉,却怎么也找不到开关。
“谈医生?”安进想问问怎么回事。
没人答应。
奇怪,谈医生不会出去了吧,不可能啊。
安进放下那依然作响的仪器,扭脸看向谈医生的位置,却见她倒在座位旁,一动不动。
“谈医生!”安进噌地跑过去,扶起她上半身,大声呼叫,谈医生却毫无反应。
托起她脑袋的瞬间,就见谈医生额头正中有一个蓝白相间的透明圆点,正微微发着光,似乎还在慢慢转动,那上面的图案竟有点像太极鱼。
一见之下,安进都忘了呼救,“这是什么?”,他有点发懵,揉揉眼睛想看个仔细,可手放下时,那圆点已经不见...
难道自己眼花了?
正狐疑不定,安进突然晃了晃脑袋,“想什么呢?!救人要紧!”
一念至此,安进起身就要出去叫人,可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昏迷不醒的谈医生虽然双眼紧闭,但眼睑下,她的眼球正快速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