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到处能听到学生们讨论九龙城区发生的命案。
她将兜帽戴上，低着头从人群中快步走过。
她到了教室，班里的同学一个个拿着手机，在说网上流传的各种猜测。
其中“十五年前连环杀人案再现”是他们讨论的热点，几个男生眉飞色舞地讲述当初案发后的各种劲爆新闻，围在他们附近的人时不时发出惊恐的尖叫。
十五年过去了，当初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剧如今依然让人心惊胆战。
还有些同学，对着彭小雨指指点点，似乎有提到陈叙，只是隔得太远，听不清楚。
昨晚发生的事情在彭小雨租住的公寓，只有班主任和校领导知道了这件事。
他们很有默契地前往警局，要求彭小雨不要声张，还说可以保证让她顺利毕业，如果想要保研，也不是不行。
因此这件事没有在学校里传开。
至于陈叙那边，校领导自有千万个理由替他说明。
（值得一提，陈叙没有死，只是受了些轻伤，但连夜被警方已强奸未遂的罪名拘留。）
通识课上完，彭小雨想去厕所小便。
经过一条没有教室的长道，她心绪不宁，撞在一人身上。
她刚要道歉，一个严肃、冷峻的口吻响起，“你是彭小雨吗？”
彭小雨一愣，抬头，视线落在询问的人身上。
她穿着深色的职业套装，高跟鞋，头发包住两鬓，梳剪得干净利落，整个人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气场。她身后还站着两名穿着警服的男子，表情同样严肃。
"是......是的。"彭小雨下意识后退半步，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女人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证件，在她面前展开："我是O记高级督查徐幼熙。"
彭小雨的喉咙发紧，心跳如擂鼓。
她昨晚已经录过口供了，为什么今天还要找她？
"我......我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警察了......"她声音细若蚊蝇。
徐幼熙微微眯起眼睛："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十分钟后，彭小雨坐在学校保卫处一间狭小的审讯室里，面前放着一杯已经冷掉的茶。
她局促不安，担心对方是为了她房间里那个行李箱来的。
徐幼熙坐在对面，翻开一个文件夹："彭小姐，你认识这个人吗？"
一张照片被推到彭小雨面前——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半身照，面容姣好，但眼神空洞。
彭小雨摇摇头："不认识......"
"仔细看看。"徐幼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彭小雨只好再次低头，这次她注意到照片的背景似乎是一个酒吧的洗手间，女孩的脖子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淤青。
"真的不认识......"她小声说。
徐幼熙突然又推来另一张照片："那这个呢？"
这是一具尸体的照片，彭小雨只看了一眼就猛地别过脸去，胃里一阵翻涌。那具尸体跪在地上，双手被铁丝捆在身前，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我......我真的不认识......"彭小雨的声音开始发抖。
徐幼熙没有理会她的变化，继续道："死者名叫周雅。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4月8日凌晨，也就是九天前的晚上。"
彭小雨的脑子里嗡的一声——4月8日的晚上！
"我......我真的不认识她......"彭小雨的声音越来越小。
徐幼熙突然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作伪证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你确定不认识她？"
彭小雨的身体猛地僵住。
依旧坚持自己不认识她。
徐幼熙直起身，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彭小姐，我建议你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徐幼熙指着桌面上，女尸的照片，目光灼灼，似乎要逼彭小雨去看。
“她在死前，被人用锤子敲烂了膝盖——”
彭小雨想到家中的那个行李箱里，带血的石锤......
“她的手掌被齐根砍下，还有她的眼睛，可恶！”
砍手的刀、刨眼睛的铲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越是否认，她越觉得家里的那些工具，就是残害死者周雅的凶器。
彭小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不敢说，因为杀死她的凶器很可能就在自己家里。
"警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抬起头，眼泪恰到好处地涌出来，"我只是个普通学生，昨晚差点被......被强暴，现在你们又说我认识什么死者......我真的好害怕......"
徐幼熙没想到对方竟然哭了，一时无语，反而是她带来的两名属下，泛起了同情，低声附在徐幼熙耳边：“徐sir，要不......”
看向彭小雨，见她泪如雨下，徐幼熙叹了口气，只好作罢。
离开保卫处，身后一名警员问徐幼熙：“徐sir，我们为什么要来调查这名女生？”
徐幼熙没有说出真相，只是敷衍了一句：“直觉。”
“直觉？”同事笑了起来，正要继续追问，看见徐幼熙忽然立住身形。
徐幼熙的视线里，有个男人倚靠在校门口，单手插兜、嘴里叼着一根吸到半的烟。
她很想视而不见，却无法逃避他投射过来的目光。
吴琛踩灭没有抽完的烟，跟徐幼熙打招呼：“幼熙。”
他摸了摸鼻子，看了眼徐幼熙身后的两名下属，压低声音：“喝杯咖啡？”
徐幼熙很想拒绝。
然而无论何时何地，她都无法拒绝吴琛的请求。
即便是让她原谅他早已不爱她的事实。
两人找了家咖啡厅，双双落座后，吴琛点了杯卡布奇诺，给徐幼熙要了美式。
在等待的过程，吴琛说：“好久不见了。”
“是吗？”
吴琛眼神闪过一瞬的黯然，很快又恢复他那副对任何事都寡淡的模样：“是吧。”
两人之间，出现短暂的沉默。
吴琛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指节微微泛白。
"最近还好吗？"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徐幼熙抬起眼看他，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此刻竟有些发红："我好不好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吴琛叹了口气，"当初……"
咖啡厅的灯光昏黄，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徐幼熙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纸巾："当初是你提的分手，怎么？遭了报应想旧情复燃？"
吴琛深吸一口气，"不是，你误会了。"
徐幼熙没有开口说话。
咖啡端上来了，热气飘过两人眼目，模糊了彼此的容颜，像是过滤了岁月在他们脸上生长的风霜，将他们带回十多年前那个改变了许多人的仲夏。
如今年少轻狂变成了不敢去想的惨痛回忆。
昔日爱得发疯的人，也在时间的折磨下，染上了让她厌恶的烟瘾。
除了老天，我们能怪罪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