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梓集团的公关团队在镁光灯下编织着完美的谎言。发布会结束时，掌声像被精心设计的潮水，为日新传媒的求生之路镀上金箔。
看起来，日新传媒需要金钱，相当迫切的需要金钱。
发布会告一段落，林雨墨走出日新总司大门，陌生的城市街道和来去如织的人流阻断了行进的步伐。
徐曼妮的高跟鞋声也穿过旋转门，在花岗岩地面敲出冷冽节奏。
林雨墨抬头时，她已站在三步开外，白色商务衬衫，微卷的棕褐色过肩长发，精巧淡雅的唇线，还有那双无比熟悉的浅褐色双眸。
“曼妮...？” 他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像阁楼平台上的栏杆在风中摇晃。
"菁映社的提问很犀利。"徐曼妮的珍珠耳钉随笑意晃动，"听说，你们要出专题报道？"
"没错。"林雨墨的相机背带在肩头勒出深痕，“对林长卿先生的专访安排在半小时后。”
徐曼妮点了点头，她的声音混着街面的流风，“那么，一会儿见。”
林雨墨的彷徨在落地窗倒影中凝固，他望着徐曼妮转身远去的背影，白色衬衫在熙攘的人群中一闪而过，棕褐色的长发像记忆里未完成的画作，留着许多空白。
推开会议室磨砂玻璃门时，檀香与雪松尾调的古龙水味扑面而来。
林雨墨调试录音设备的时候——长桌彼端，徐曼妮正在整理会议纪要，宝格丽Serpenti腕表的蛇形指针正指向五点整，她抬头递来保密协议，指甲油是莫兰迪灰。
不知为何，四年前诀别信上的字迹突然在林雨墨的视网膜闪回。
"菁映社林记者？"姗姗来迟的林长卿，他用钢笔在实木桌面敲出闷响，"雨墨，好久不见了。"
林雨墨施以刻意的礼节：“林长卿先生，没想到您会给我专访的机会。”
“你我叔侄间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还是客气一些的好，林先生。”
林长卿无奈地维持着笑脸，对于林雨墨的反应他并未感到意外。
数年前那段不太愉快的决裂显然让两人产生了相当的距离感，而这几年他们也未再有过关联，林长卿强迫自己把思绪拉回到了当下：“都坐下吧，好好聊聊。”
林雨墨按下录音键，"日新接受千梓注资的真正原因？"
“事实上，就和你想的一样。”林长卿冷笑着点了一支烟：“他们体量很大，资金雄厚，有意收购我们。
"你们...不...日新传媒，难道不担心千梓集团蚕食控制权？"
林长卿的尾戒折射出冷光："我们签了反稀释条款。"
林雨墨用不可思议地眼光望着林长卿：“您的意思，已经不是卖不卖的问题了，而是卖多少的问题？”
林长卿的笑意突然凝固。 “雨墨，你调查过千梓的背景吗？” 他起身踱步，落地窗的倒影中，二十年前的地下室在记忆中坍塌——那些威士忌酒箱上的FORM BEIJING字样，此刻正化作千梓集团的LOGO在窗外闪烁。
“他们曾以远低于市值的价格，收购过三家传媒公司。”林雨墨的声音低沉且平淡，“您认为，日新传媒会有不同的结局吗？”
静静坐在一旁的徐曼妮终于开口，她停顿半秒，将碎发别至耳后，“雨墨，我们知道你对千梓集团有看法，但...希望你能客观对待这笔融资。”
“这一点请放心。”林雨墨看向徐曼妮，“我会如实报导，绝不会恶意中伤日新传媒的这笔交易。问题是，一旦你们接受注资，就是在示弱，可能会在市场上变得更加被动。”
沉默许久之后，林长卿才将视线从远处拉回，他唇齿间惯有的老道笑意已经全然不见，“我们需要这笔钱，目前为止，只有千梓财团愿意出资，仅此而已。”
“好吧，那么...祝好运。”"林雨墨收起设备时，瞥见徐曼妮的眼眸中流露出失落，但是，他却未停下离去的脚步。
透过落地大窗的晚霞余光照射在长桌之上，林长卿并未露出太多表情，“看来，雨墨也是下过很多功夫的。”
徐曼妮点了下头，前倾的长发让她的姿态显得有些落寞。
“可惜呀。”林长卿叹道，“他和你...没能站在同一边。”
徐曼妮起身时，握着文件夹的指节还带着些微颤抖，“是林雨墨自己做出了选择，他就是有着自己的想法而已...。”
林长卿听着，以无动于衷的面目默认徐曼妮的话语。
“我先去工作了，把手上的事情做好，才能让日新摆脱困境。”请辞之后，徐曼妮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廊道尽头的电梯间。
林长卿一人站到窗前，望着整片繁华都市，这几年，属于他的传媒王国在市场博弈中逐步衰退，而今，生与死的考验已在眼前，在这样的时刻，林雨墨的出现更像是某种前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