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施成风起得很早,精神抖擞,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萧一石也准时出现在门口,依旧是那副怯懦恭谨的样子,只是眼底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大人,我们今天……去哪里?”
“今天不去查案了。”施成风伸了个懒腰,笑道,“赶了几天路,也该放松一下。我听说杭城里新开了一家澡堂子,搓澡师傅手艺一流,我们去泡个澡,解解乏。”
萧一石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施成风会突然改变行程,但还是顺从地点头:“全……全凭大人安排。”
杭城的澡堂,自然是热闹喧嚣,水汽氤氲。
施成风要了个单间,让伙计准备了最好的香汤和点心。
进入浴池,温热的水漫过身体,确实让人放松不少。施成风靠在池边,闭目养神,看似随意地聊起了天。
“说起来,伍盟主能坐上今天的位置,也确实不容易。”施成风像是自言自语,“前任盟主项前,当年也是威震一方的大人物,听说武功盖世,怎么就在决斗前失手了呢?”
正在擦背的萧一石,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江湖传言,是伍盟主暗中下了毒。”施成风继续道,“不过,这种事情,谁又说得清呢?成王败寇,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萧一石沉默着,手上的力道似乎加重了些。
“可惜了项家一门。”施成风叹了口气,“听说项盟主去世后,项家就败落了。他的儿子……叫项什么来着?好像下场也挺惨的。”
“项真握。”萧一石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压抑。
“对,项真握。”施成风像是刚想起来,“听说他原本也是个惊才绝艳的少年英雄,结果家道中落,受尽白眼,连未婚妻都悔婚了,最后好像……疯了?”
“他没疯!”萧一石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强烈的激动和愤懑,但他立刻意识到失态,连忙低下头,声音又变得微弱,“草……草民只是……只是听村里的老人说起过……说项公子……很可怜……”
施成风转过身,看着他。
萧一石的脸因为水汽和激动而微微发红,眼神躲闪,紧紧咬着嘴唇。那压抑在眼底深处的,不再是伪装的怯懦,而是真切的……痛苦与恨意。
“可怜?”施成风语气平淡,“一个人从云端跌落泥潭,受尽世态炎凉,从万众瞩目到无人问津,从锦衣玉食到食不果腹……这种滋味,确实不好受。若是我,说不定也会想不开,或者……想做点什么,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萧一石的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仿佛施成风说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隐秘。
施成风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是为了夺回失去的东西,就牵连无辜,甚至不惜牺牲万千性命……那便不是英雄,而是……魔鬼了。”
萧一石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剧烈地波动起来,有愤怒,有不甘,有痛苦,还有一丝……被看穿的恐慌。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过身,继续擦背,力道却失了分寸。
施成风知道,他已经触动了对方内心最敏感的神经。
现在,施成风已经认定这个萧一石就是项真握。
伍近神死了,他就是最大利益获得者。毕竟,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施成风其实从一开始,就隐隐感觉这事和项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伍近神如何上位,项前如何死,他是早有耳闻的。
这个伪装成萧一石的项真握,他的内心,早已被仇恨和对权力的极度渴望所填满。家道的败落,世人的冷漠,就像是一把把刻刀,将他原本可能光明的灵魂,雕刻成了如今扭曲的模样。
他所谓的“为父报仇”,或许有几分真心,但更多的,恐怕还是对那失去的荣光和权力的病态执念。他看透了世态炎凉,得出的结论却是——唯有手握权力,才能拥有一切,才能让那些曾经轻视他、背叛他的人,匍匐在他脚下。
这份执念,已经化作了心魔,足以支撑他做出任何疯狂而残忍的事情。
泡完澡,两人换上干净衣服,走出澡堂。阳光正好,街上人来人往,一片繁华景象。
但施成风的心情却有些沉重。
项真握的动机已经清晰,他的计划也初露端倪。一个被仇恨和野心吞噬的人,为了达到目的,往往会不择手段,其破坏力难以想象。
必须尽快找到确凿的证据,揭穿他的伪装,阻止他的阴谋。
就在这时,施成风眼角余光瞥见街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来如也!
只见他挤眉弄眼地打了个暗号,示意施成风跟上。
看来,偷王之王那边,也有了新的发现。
一个好汗三个帮。施成风探案查访,总是会找老朋友帮忙。华勉算一个,来如也算一个。
来如也,人称“妙手空空,空空如也”,意思是他会偷走你的全部家当。由于这做事风格,很多江湖恶霸都是恨得牙痒痒。
既然这事和铜钱有关,就不能不找来如也帮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