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驿站时,天色已近傍晚。
萧一石正坐在房间的窗边,手里依旧捧着那本《道德经》,看得似乎很专注。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看起来有几分孤寂落寞。
听到脚步声,他立刻放下书,站起身,脸上带着惯有的怯懦和不安:“大……大人,您回来了。”
“嗯。”施成风随意地应了一声,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大人查访可还顺利?”萧一石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行。”施成风呷了口茶,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桌上的书,“《道德经》……你似乎很喜欢读这本书?”
萧一石连忙点头:“是……是的。我们村里的老秀才教过我识字,他说……读这本书,能让人心静,忘掉烦恼。”他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现在……我爹娘都没了,家也没了……我只能……只能靠着这本书,才能稍微定定神……”
他说得情真意切,眼圈又红了。
施成风放下茶杯,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诡异种子的竹筒,放在桌上。“看看这个。”
萧一石好奇地凑过来:“这是什么?”
“一位朋友送的,据说是某种奇特的香料种子。”施成风打开竹筒盖,那股奇异的香味再次弥漫开来。
就在竹筒打开的瞬间,施成风敏锐地捕捉到,萧一石的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像是惊讶,又像是……警惕?
但那波动转瞬即逝,他脸上依旧是茫然好奇的表情:“好特别的香味……有点冲,又有点甜……”
“你闻闻看,是不是觉得……有点熟悉?”施成风盯着他的眼睛。
萧一石凑近了些,仔细嗅了嗅,然后摇摇头:“不熟悉……草民以前从未闻过这种味道。”
他的反应看起来很正常,没有丝毫破绽。
施成风笑了笑,收起竹筒:“可能是我记错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赶了一天路,有些乏了。你早些休息吧。”说完,便径自走向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施成风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刚才萧一石凑近竹筒时,虽然他极力掩饰,但施成风还是捕捉到了他喉结极其轻微地滑动了一下——那是吞咽口水的本能动作。而且,在那一刹那,他屏住了呼吸。
他在说谎。他不仅认识这种味道,而且……似乎对这东西很在意,甚至可能……有些忌惮。
这竹筒里的东西,十有八九与图雄蛊毒有关。那位神秘的毒娘子留下它,或许并非简单的警告,而是在向自己传递某种信息?或者,是想借此来试探萧一石?
夜渐渐深了。
施成风并没有睡,他盘膝坐在床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凝神倾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
起初,隔壁很安静,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但到了子时左右,隔壁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在翻找什么东西。那声音很轻,若非施成风听力过人,几乎难以察觉。
紧接着,窗户被极其轻巧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施成风无声无息地下床,如狸猫般来到窗边,透过窗纸上早已戳好的小孔向外望去。
只见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萧一石的房间窗口滑出,动作轻盈敏捷,落地无声。那身法,绝非一个普通农夫所能拥有!
黑影在驿站后院的角落里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什么。
不多时,另一道同样矫健的身影悄然而至。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因为距离较远,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借着朦胧的月光,施成风隐约看到,后来的那人似乎递给了萧一石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萧一石接过纸包,点了点头,两人又低语了几句,便迅速分开,各自消失在夜色中。
黑影很快返回房间,窗户被悄无声息地关上,一切又恢复了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施成风回到床边,眼中精光闪烁。
果然有问题!这个萧一石,不仅身怀武功,而且还有同党接头!那个油纸包里装的是什么?是新的指令?还是……某种药物或毒药?
他看向桌上那个装着诡异种子的竹筒,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这图雄蛊毒,并非只要沾染铜钱就会永久被控制,或许这次只是恰巧媒介选择了铜钱,粘在别的东西上也可以传播。它可能需要……定期“续命”?或者说,需要某种引子来维持其活性和操控力?
那个油纸包里的东西,会不会就是……“解药”或者“续命药”?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了。项真握潜伏在自己身边,不仅是为了误导和刺杀,更是为了……定期获取某种能让他不被自己散播的蛊毒反噬的东西?
这个想法让施成风背脊微微发凉。
他必须尽快弄清楚那油纸包里的秘密,也必须想办法逼出萧一石更多的破绽。
明天,或许可以设一个更精妙的局。一个让他不得不动用真实实力,或者……不得不暴露出他与蛊毒之间真正联系的局。
深渊在前,步步惊心。但对施成风来说,越是危险的谜题,就越能激起他那该死的好奇心和挑战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