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麴义的火矢撕裂夜幕时,韩馥正攥着青铜剑与第三个浮桥铁环较劲。漳水在月光下流淌了千年,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景——浸透鱼油的芦苇丛突然从河底腾起,火舌舔舐着牛皮裹就的木桩,那些被斥候嘲笑为"疑兵道具"的漂浮物,在火光中化作狰狞的锁链,将整个河道编织成死亡之网。
"使君小心!护甲烧起来了!"
张郃的怒吼被爆裂声吞噬。韩馥感觉后背的犀皮甲正在熔化,骨灰混泥的铠甲粘连着血肉,每片鳞甲都成了噬人的毒蛇。
他挥动断剑劈砍,却只斩落半缕焦黑的须髯。
泥沼中爬出的五千死士在火光中苏醒,他们铠甲上的淤泥在火光中流淌,骨灰渗出的磷光勾勒出狰狞轮廓,像从地府爬出的恶鬼方阵。
田丰的嗓音被火吞噬:"主公,快回避弩阵!"
邺城方向突然腾起乌云,两万蹶张弩手逆着火光奔来。
审配扯碎肩甲上的袁字旗,青铜弩机在火光中泛着寒意。
当弩箭钉入铁索的瞬间,韩馥看见河底的青铜链在火光中苏醒,那些被麴义秘密锻造两年的锁链,此刻正将漳水变成燃烧的牢笼。
战马的哀鸣被漩涡吞没时,韩馥抓住半截云梯。
张郃的玄甲骑兵在火墙外组成楔形,年轻将军的铁甲已烧成赤红,他用长戟挑起三具焦尸,在火海中劈开血路。
"主公,还请速速上马!"
烧红的护颈铁片烙印在韩馥掌心,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部曲的血。
邺城的铜钉在撞击中迸溅火花。
当残兵撞闭城门的刹那,韩馥的玉冠滚落尘埃,金簪斜插在血泊里。
他跪坐在瓮城中,看着"韩"字大旗被流矢射落,突然抓起城砖猛砸膝盖。甲胄碎裂的声音惊醒了沉睡的血痂,他撕扯着染血的袍服:"该听子卿之言!该听啊!"
审配的幞头渗着血,铁蒺藜在马道上织成新的牢笼。
老臣将密信塞进韩馥颤抖的手心时,火光映出袁绍的亲笔手令——"城破之日,尽屠韩氏九族"。
韩馥的瞳孔在"九族"二字上紧缩,心中为自己的刚愎自用深深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