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程锦年从混沌的睡眠中惊醒，额头布满冷汗。那个声音——"你终于回来了"——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她揉了揉太阳穴，左肩的胎记隐隐作痛。
"小姐，您脸色很差。"小桃端着热水进来，担忧地看着她，"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程锦年摇摇头："不必了，只是没睡好。"她犹豫了一下，"小桃，你知道宫中有位宁妃吗？"
小桃手中的铜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小、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她慌忙关上门窗，声音压得极低，"宁妃娘娘的名讳是宫中的大忌，提都不能提的！"
程锦年心头一跳。宁妃？永宁宫...这两者之间必有关联。"为什么是禁忌？她是谁？"
"奴婢只知道宁妃娘娘二十年前...出了事，先帝震怒，下令封闭永宁宫，严禁任何人提及。"小桃紧张地绞着手指，"小姐，求您别再问了，若被人听见，我们都会没命的！"
程锦年只好作罢，但心中疑云更浓。她想起萧景珩的约定——午时，御花园听雨亭。也许他能解答一些疑惑。
梳洗完毕，程锦年选了一件素雅的淡绿色衣裙，发髻也梳得简单大方。她不想引人注目，尤其是在经历了昨晚的惊魂后。
"小姐今日要格外小心。"小桃为她整理衣领时低声道，"昨晚您不在时，周小姐曾来寻过您，神色不善。今早奴婢去取热水，听见她和几个秀女议论，说看见有人深夜在宫中游荡..."
程锦年心头一紧。周瑶看见她了？这可不是好消息。"我知道了，会小心的。"
上午是绣艺课，程锦年心不在焉，针脚歪歪扭扭，引来教习嬷嬷的训斥。周瑶在一旁冷笑，时不时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程姐姐今日心神不宁，可是昨夜没休息好？"周瑶故作关切地问道，声音却大得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程锦年强作镇定："多谢周妹妹关心，只是初入宫中，有些不适应罢了。"
"是吗？"周瑶挑眉，"我还以为程姐姐是夜里忙着...赏月呢。"她故意在"赏月"二字上加重语气，引得几个秀女窃笑。
赵静姝悄悄拉了拉程锦年的袖子，示意她不要理会。程锦年低头继续绣花，但手指微微发抖。周瑶明显是在暗示什么，若她真的看见自己从永宁宫方向回来...
午时将近，程锦年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开。她绕了几条僻静的小路，确保无人跟踪后，才向御花园方向走去。
听雨亭位于御花园深处，四周花木扶疏，是个谈话的好地方。程锦年到达时，亭中空无一人。她刚松了口气，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你很准时。"萧景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程锦年转身行礼，发现今日的萧景珩一身月白色锦袍，腰间悬着一枚青玉玉佩，比昨夜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儒雅。但他的眼神依然锐利如鹰，让她无所遁形。
"王爷。"她轻声问候。
萧景珩示意她坐下，自己则站在亭边，目光扫视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开口："你昨晚的话，再说一遍。"
程锦年咬了咬唇："三个月来，我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梦中有一座宫殿，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子在里面奔跑，然后宫殿开始崩塌..."她顿了顿，"那座宫殿就是永宁宫。"
萧景珩的眼神变得复杂："你之前去过永宁宫吗？"
"没有。我...我入宫才两日。"程锦年差点说漏嘴，急忙改口。
"那你为何会梦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萧景珩逼近一步，"而且细节如此清晰？"
程锦年心跳加速："我不知道。也许...也许是前世记忆？"她试探性地说出这个在现代看来荒谬，但在古代或许能被接受的理由。
萧景珩的表情微微一变："你相信轮回转世？"
"我不确定。"程锦年诚实地说，"但除此之外，我无法解释这些梦境。"
萧景珩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左肩是否有一个蝴蝶形状的胎记？"
程锦年浑身一震，下意识捂住左肩："王爷如何知道？"
"猜的。"萧景珩移开目光，但程锦年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关于永宁宫，你知道多少？"
"几乎一无所知。只听说是二十年前出了事，先帝下令封闭..."
"宁妃。"萧景珩打断她，"永宁宫是她的居所。"
程锦年屏住呼吸："宁妃...她是谁？"
萧景珩的眼神飘向远处："先帝最宠爱的妃子，二十年前的一个雨夜，离奇死于永宁宫中。死因成谜，先帝悲痛欲绝，下令封闭宫殿，严禁任何人提及。"
"她...是怎么死的？"
"官方记载是突发急病。"萧景珩的声音低沉，"但有传言说...她是被谋杀的。"
程锦年脊背发凉："谋杀？谁会对一个妃子下此毒手？"
"后宫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萧景珩冷笑，"宁妃得宠，自然树敌众多。"
"王爷似乎对宁妃很了解？"
萧景珩的表情瞬间冷峻："不要试探我，程小姐。你只需知道，永宁宫是个危险的地方，不要再靠近它。"
"但那红衣女子..."程锦年忍不住追问。
"宁妃死时，穿的正是一袭红色宫装。"萧景珩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击中程锦年，"现在，告诉我，你真的只是'梦到'这些吗？"
程锦年张口结舌。红色宫装！这与她的梦境完全吻合！她与宁妃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我...我不知道..."她声音发抖，"王爷，宁妃娘娘...她的闺名是什么？"
萧景珩深深看了她一眼："程锦年。"
这个名字如同一记重锤击中胸口。程锦年眼前一黑，差点晕厥。同名同姓！还有同样的胎记！这绝非巧合！
"你脸色很差。"萧景珩皱眉，"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程锦年抓住他的袖子，"王爷，请告诉我更多关于宁妃的事！我必须知道！"
萧景珩抽回袖子，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为什么？你与她有何关联？"
程锦年哑口无言。她该如何解释自己可能是一个死去妃子的转世？或者更荒谬——一个来自未来的穿越者？
"我...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太奇怪了..."她无力地说。
萧景珩的表情缓和了些："程小姐，宫中有些秘密，知道得越少越好。为了你的安全，忘记永宁宫，忘记宁妃，好好做你的秀女。"他顿了顿，"若你真被选中，更要谨言慎行。后宫不是儿戏。"
程锦年听出他话中的警告，但也捕捉到一丝关切。这位七王爷为何对她如此在意？
"多谢王爷提点。"她低头行礼，"但有些事，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萧景珩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记住我的话——远离永宁宫。"
程锦年行礼告退，走出几步又回头："王爷，我们...以前见过吗？"
萧景珩的背影僵了一下，但他没有转身："没有。"
这个回答太过迅速，反而显得可疑。程锦年带着满腹疑问离开听雨亭，萧景珩显然隐瞒了什么重要信息。
回到储秀宫，程锦年发现气氛不对。秀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见她进来，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赵静姝匆匆迎上来："程姐姐，你去哪儿了？贤妃娘娘派人来传话，明日要召见你呢！"
"召见我？为什么？"程锦年心头一紧。
"说是欣赏姐姐的才学，要你再讲《洛神赋》。"赵静姝压低声音，"但周瑶刚才在众人面前暗示你行为不检，深夜外出...姐姐要小心啊。"
程锦年胸口发闷。贤妃突然召见，周瑶的恶意中伤...事情正在向危险的方向发展。而这一切的核心，似乎都与永宁宫和宁妃有关。
傍晚，程锦年借口头痛，早早回到房中。她需要时间思考。萧景珩说宁妃死于谋杀，而她——现代的程锦年——通过一面刻有"永宁"的铜镜穿越到这里，还梦到宁妃死亡的场景...这一切太过离奇，却又环环相扣。
"小姐，您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小桃端着一碗莲子羹进来，"喝点东西吧。"
程锦年勉强吃了几口，突然问道："小桃，你见过宁妃吗？"
小桃吓得差点打翻碗："小姐！奴婢入宫才五年，怎么可能见过宁妃娘娘！"
"那宫中还有谁可能知道宁妃的事？"
"这..."小桃犹豫了一下，"或许...张嬷嬷？她是宫里的老人了，伺候过先帝时期的嫔妃。现在在浣衣局当差，因为年纪大了，没人注意她。"
程锦年眼前一亮："小桃，你能安排我见见张嬷嬷吗？"
"小姐！"小桃急得直跺脚，"这太危险了！若被人知道您在打听宁妃..."
"我必须知道真相。"程锦年握住小桃的手，"那个梦...红衣女子...我总觉得她在向我求救。"
小桃瞪大眼睛："小姐您...您真的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您小时候第一次做那个梦，说的就是这句话——'她在向我求救'。老爷夫人严禁下人提起，说您中了邪..."小桃的声音越来越小。
程锦年如遭雷击。这个时空的"程锦年"也有同样的梦！这意味着两个"程锦年"之间的联系比她想象的更深！
"小桃，帮我。"她恳求道，"我必须见张嬷嬷。"
小桃纠结良久，终于点头："明日贤妃娘娘召见后，奴婢想办法安排。但小姐千万小心，若走漏风声..."
"我知道，谢谢你。"
夜深人静，程锦年辗转难眠。窗外的月光如水，照在左肩的胎记上，那里隐隐发热，仿佛在提醒她什么。她轻抚胎记，突然下定决心。
悄悄起身，她再次披上深色外衣，溜出房门。她必须再去一次永宁宫，趁记忆还清晰时寻找更多线索。
避开巡逻的侍卫，程锦年熟门熟路地来到永宁宫外。夜色中的宫殿更显阴森，但她不再恐惧，只有一种奇怪的归属感，仿佛这里是她灵魂的一部分。
翻墙进入庭院，程锦年径直走向寝宫。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来到梳妆台前，仔细检查每一个抽屉。
大部分抽屉都是空的，只有一个上了锁的小抽屉引起了她的注意。程锦年从发间取下一根发簪，试着撬锁。经过几次尝试，锁"咔哒"一声开了。
抽屉里只有半幅被烧毁的画像。程锦年小心翼翼地展开残卷，画像中人的脸已被烧毁，但那身红色宫装和华丽的头饰与她梦中所见一模一样！画像一角还有题字，但大部分已被烧毁，只能辨认出一个"宁"字。
"果然是她..."程锦年喃喃自语。
突然，一阵风吹开破败的窗纱，月光直射在梳妆台的铜镜上。镜面泛起奇异的光芒，程锦年不由自主地看向镜中——
镜子里，红衣女子就站在她身后！
程锦年猛地转身，却什么也没有。再看向镜子，红衣女子依然在那里，缓缓抬起手，指向寝宫深处...
"你想告诉我什么？"程锦年颤抖着问。
没有回答，但镜中的影像开始变化，显现出一条隐秘的通道，似乎通向宫殿的地下。
程锦年深吸一口气，决定跟随这个指引。她离开梳妆台，向寝宫深处走去。在挂着红色帷帐的墙壁前，她停住了——镜中显示的就是这里。
仔细检查后，程锦年发现帷帐后的墙壁有一块砖微微凸起。她按下那块砖，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通道。
通道内潮湿阴冷，台阶向下延伸，消失在黑暗中。程锦年犹豫了，这下面会有什么？宁妃死亡的真相？还是更可怕的秘密？
就在她踌躇时，远处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有人来了！程锦年慌忙按下机关，墙壁恢复原状。她快速躲到一根柱子后，屏住呼吸。
两个太监提着灯笼走进寝宫，四下查看。
"奇怪，明明看见有人影的..."
"这鬼地方，说不定又是那个...你知道的..."
"闭嘴！不想活了？快检查完走人，这地方我多待一刻都瘆得慌！"
程锦年紧紧贴着柱子，心跳如雷。太监的灯笼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被发现——
"什么人！"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两个太监慌忙跑出去查看。程锦年趁机溜出寝宫，翻墙逃离。她刚落地，就被人一把拉住，拖入旁边的树丛。
"王爷！"程锦年惊呼，随即捂住自己的嘴。
萧景珩脸色铁青："我警告过你远离永宁宫！"
"我...我必须知道真相..."程锦年气喘吁吁。
"真相会要了你的命！"萧景珩咬牙切齿，"刚才若不是我引开那些太监，你现在已经在慎刑司了！"
程锦年这才明白是他救了自己："谢谢你，但我不能放弃。宁妃...她和我有某种联系，我必须弄清楚！"
萧景珩的眼神复杂难辨："为什么你这么确定？"
程锦年拉起左袖，露出那个蝴蝶胎记："因为这个。王爷昨日准确地说出了它的形状和位置，这说明您知道宁妃也有同样的胎记，对吗？"
萧景珩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明日申时，东华门外有一辆青布马车。上车，我会带你去见一个人。现在，回去，别让任何人发现你出来过。"
程锦年还想追问，但萧景珩已经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房中，程锦年精疲力竭，但脑海中思绪万千。萧景珩明显知道更多内情，而他明日要带她见的人，很可能掌握着关键线索。
窗外，一弯新月挂在空中，冷冷地注视着这座充满秘密的皇宫。程锦年轻抚左肩的胎记，那里依然隐隐发热，仿佛在提醒她——真相，已经近在咫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