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房间，程锦年睁开眼睛，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精致的床幔、檀木家具、铜镜妆台——这一切提醒她，昨日的离奇经历并非梦境。
"小姐，您醒了？"小桃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清水，"今日是入选秀女学习宫规的日子，奴婢伺候您梳洗。"
程锦年坐起身，任由小桃为她梳妆打扮。铜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让她心神不宁。她必须尽快适应这个身份，否则在危机四伏的后宫中，稍有差池就可能万劫不复。
"小桃，你在程府伺候多久了？"程锦年试探性地问道。
"回小姐，自您十二岁起，奴婢就跟在您身边了。"小桃熟练地为她挽着发髻。
"那...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程锦年盯着铜镜中小桃的表情。
小桃的手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小姐性情温和，知书达理，最是体贴下人。只是..."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只是小姐有时会做些奇怪的梦，常在半夜惊醒，说梦见一座宫殿..."小桃压低声音，"老爷夫人不许下人们多嘴，说小姐只是体弱多梦。"
程锦年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衣角。梦中的宫殿？这与她的经历何其相似！
"我还说过什么关于那个梦的事吗？"
小桃摇摇头："小姐每次醒来都不记得梦的内容，只是害怕得紧。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小姐左肩上的胎记，每次噩梦后都会变得更红些。"
程锦年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肩。这个胎记与她现代身体上的完全一致，难道这不仅仅是巧合？
梳妆完毕，小桃为她换上一袭淡青色衣裙："今日由尚仪局的嬷嬷教授宫规，小姐务必谨言慎行。听说贤妃娘娘对您印象颇佳，这是好事。"
程锦年点点头，随引路宫女前往训导殿。一路上，她仔细观察着宫中的布局——朱红的宫墙，金色的琉璃瓦，曲折的回廊，与她梦中景象重叠在一起，让她心跳加速。
训导殿内，二十余名入选秀女已整齐站好。程锦年悄悄走到赵静姝身旁站定。
"程姐姐，昨日休息得可好？"赵静姝小声问道。
程锦年正要回答，一个尖锐的女声插了进来："赵妹妹何必与这种人搭话？不过是靠着几分姿色和几句诗赋讨了贤妃欢心罢了。"
说话的女子身着华贵的绯色衣裙，容貌艳丽却带着几分刻薄。程锦年记得她——兵部尚书之女周瑶，初选时贤妃曾对她冷淡，显然她将此归咎于程锦年。
赵静姝拉了拉程锦年的袖子，低声道："别理她，周瑶仗着父亲权势，向��目中无人。"
程锦年垂眸不语。在现代职场中，她也遇到过类似的排挤，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保持专业，不与小人纠缠。
一位面容严肃的老嬷嬷走入殿中，所有人立刻噤声行礼。
"老身姓严，负责教导各位小主宫规礼仪。"严嬷嬷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位秀女，"后宫重地，一言一行皆有法度。从今日起，老身会教导各位站、坐、行、礼、言等规矩，望各位用心学习。"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堪称折磨。严嬷嬷要求每个动作都必须精准到位，稍有差池便是一顿训斥。程锦年虽不熟悉古代礼仪，但胜在观察力强，很快掌握了要领，反而成为表现最好的几人之一。
"程小姐举止得体，可作示范。"严嬷嬷难得地表扬道。
程锦年行礼谢过，余光瞥见周瑶嫉恨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又多了个敌人。
午休时分，秀女们三三两两在花园中散步。程锦年独自走到一处僻静的亭子里，终于得以喘息。她揉着酸痛的腰背，思考着自己的处境。
"程小姐好雅兴。"
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程锦年惊得差点跳起来。转身只见一位身着靛蓝色锦袍的男子站在亭外，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俊朗，眉宇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男子身后跟着两名侍卫，显然身份不凡。程锦年慌忙行礼，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免礼。"男子唇角微扬，"本王萧景珩，路过此地，见程小姐独自沉思，不免好奇。"
七王爷萧景珩！程锦年心跳加速。小桃曾提过后宫禁忌之一就是远离皇子王爷，以免惹来是非。她低头垂目，不敢直视："不知王爷驾到，臣女失礼了。"
萧景珩步入亭中，在她对面坐下："程小姐初入宫中，可还习惯？"
"托王爷福，一切安好。"程锦年谨慎应答。
"听闻程小姐精通《洛神赋》，本王甚爱此文，不知程小姐最欣赏哪一句？"萧景珩的目光如炬，似要看透她的心思。
程锦年思索片刻："'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静之间，尽显洛神风姿。"
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有趣。多数人偏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华彩，程小姐却独爱这细微之处。"
"细节往往最能见真章。"程锦年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过于现代的话，连忙补充，"臣女妄言了。"
萧景珩却笑了："程小姐果然与众不同。"他站起身，"宫中路险，程小姐初来乍到，还需多加小心。"
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让程锦年心头一紧。萧景珩离去前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目光让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仿佛他们曾在某个时空中相遇过。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程锦年婉拒了赵静姝同行的邀请，独自在宫中漫步。她需要理清思绪，尤其是萧景珩那番意味深长的话。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宫道。夕阳西下，将朱红的宫墙染成血色。前方出现一座紧闭的宫门，门上的匾额被红布遮盖，看不清字迹。
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程锦年走上前去。她踮起脚尖，试图掀开那块红布一角——
"你在干什么？"
一声厉喝吓得她差点尖叫。转身只见一名年迈的太监怒气冲冲地走来。
"这里是禁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快离开！"
程锦年连忙道歉，正要离开，一阵风吹来，掀起了红布的一角。她瞥见了匾额上的字——"永宁宫"。
永宁！那面铜镜上刻的不就是这两个字吗？程锦年如遭雷击，呆立原地。
"还不快走！"老太监推搡着她，"这地方不干净，冲撞了贵人你担待不起！"
程锦年被推着离开，却忍不住回头张望。永宁宫的大门紧闭，窗棂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已废弃多年。但那种熟悉感却挥之不去——这就是她梦中那座宫殿！
回到住处，程锦年心神不宁。小桃为她准备晚膳，她食不知味，满脑子都是永宁宫和那面铜镜。
"小桃，你听说过永宁宫吗？"她试探性地问道。
小桃手中的碗差点摔落，脸色瞬间煞白："小、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今日路过一处被封闭的宫殿，匾额上写着'永宁宫'，有些好奇。"
小桃紧张地四下张望，确认门窗紧闭后才低声道："小姐千万别再提这个地方，更不要靠近！永宁宫是宫中的禁忌，二十年前出了大事，先帝下旨封闭，任何人不得提及。"
"出了什么事？"程锦年追问。
"奴婢也不清楚详情，只听说与一位妃子有关...那妃子死得蹊跷，之后宫中就传出闹鬼的传闻。"小桃声音发抖，"好几个好奇去探看的宫女太监都莫名其妙地病了，有人说在里面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小桃几乎是用气音说出这句话。
程锦年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了。红衣女子！她的梦中那个在宫殿里奔跑的女子！
"那位妃子...她是谁？"
小桃摇摇头："没人敢提她的名讳。小姐，求您别再问了，若被人知道我们议论这个，会惹来大祸的！"
程锦年只好作罢，但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她可以肯定，永宁宫、红衣女子与她穿越到这里有着某种联系。
夜深人静，程锦年辗转难眠。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轻手轻脚地起身，从衣柜中找出一件深色披风裹上，决定再去探一探永宁宫。
避开巡夜的太监宫女，程锦年凭着白天的记忆找到了那条偏僻的宫道。夜间的永宁宫更显阴森，大门上的封条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了推门——纹丝不动。绕着宫墙走了一段，她发现一处矮墙，墙边的树可以作为攀爬的支点。
"我在干什么？"程锦年自问。理智告诉她应该回去，但一种无法抗拒的冲动驱使她爬上那棵树，翻过墙头，跳进了永宁宫的庭院。
院内杂草丛生，月光下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蓝色。主殿的门虚掩着，程锦年小心翼翼地推开，灰尘扑面而来，她捂住口鼻，忍住咳嗽。
殿内的摆设积满灰尘，却依稀可见昔日的奢华。她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微弱的光亮中，殿内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这与她梦中见到的宫殿一模一样！那红色的帷帐，金色的屏风，甚至连窗棂的纹样都分毫不差！
火折子的光忽然摇曳起来，一阵阴风吹过，程锦年脊背发凉。她转身，恍惚间看到一个红色身影从走廊尽头闪过。
"谁？"她的声音在空荡的宫殿中回荡。
没有回答。程锦年鼓起勇气向那个方向走去。走廊尽头是一间寝宫，门上的纱帘已经破败，随风飘动，如同幽灵的衣袖。
她掀开纱帘，寝宫内梳妆台上的铜镜在火光映照下反射出诡异的光芒。程锦年走近，镜中映出她苍白的脸——突然，镜面泛起涟漪，另一个女子的影像浮现出来！
那女子身着红色宫装，面容与她有七分相似，正惊恐地回头张望，仿佛在逃避什么。程锦年惊骇地后退，火折子掉在地上熄灭了。黑暗中，她听到一个女子的啜泣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快跑...快跑..."一个微弱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
程锦年再也承受不住，转身狂奔。她跌跌撞撞地穿过走廊，却怎么也找不到来时的路。宫殿仿佛变成了迷宫，每个转角都似曾相识却又不同。
突然，她踩空了——
坠落的感觉如此真实，程锦年尖叫出声，却在下一秒被人拉住了手臂。
"程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程锦年睁开眼，发现自己被萧景珩牢牢抓住，正站在一处断阶边缘，再往前一步就会跌入庭院中的水池。
"我...我..."她语无伦次，浑身发抖。
萧景珩眉头紧锁，脱下自己的披风裹住她："深更半夜，你为何会在永宁宫？"
"王爷知道这里是永宁宫？"程锦年反问。
萧景珩的表情瞬间变得冷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强硬地拉着她往外走，"我送你回去。"
"等等！"程锦年挣扎着，"王爷，这座宫殿...我梦到过它！还有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子，她在奔跑，然后宫殿开始崩塌..."
萧景珩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盯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从三个月前开始，我就一直做同一个梦..."程锦年突然停住了，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在现代做这个梦是三个月前，但在这里的"程锦年"应该从小就有这个梦才对。
萧景珩的眼神变得深不可测："程小姐，你可知妄议宫闱秘事是何等罪过？"
程锦年咬住嘴唇，不敢再言。
"明日午时，到御花园的听雨亭等我。"萧景珩低声道，"现在，闭上眼。"
程锦年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做了。她感到萧景珩将她打横抱起，快速移动。耳边风声呼啸，不知过了多久，她被轻轻放下。
"可以睁眼了。"
程锦年睁开眼，发现自己已回到储秀宫附近的小路上。
"记住，今晚你从未离开过储秀宫，也从未见过我。"萧景珩的声音不容置疑，"明日听雨亭，我有话问你。"
不等她回答，萧景珩已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程锦年回到房中，小桃正焦急地等待。
"小姐！您去哪儿了？奴婢担心死了！"小桃看到她衣衫凌乱，脸色大变，"您...您该不会是去了..."
程锦年疲惫地摇摇头："别问，小桃。帮我准备热水，我想沐浴。"
热水中，程锦年试图理清思绪。萧景珩对永宁宫的反应很耐人寻味，他似乎知道些什么。而那个红衣女子...难道就是二十年前死去的妃子？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自己的梦中？为什么两个不同时空的"程锦年"会做同样的梦？
她低头看着左肩的蝴蝶胎记，在月光下，它似乎比平时更红了些，如同被血染过一般。
窗外，一阵风吹过，带来远处永宁宫方向的呜咽声。程锦年蜷缩在床上，不敢闭眼，生怕再次陷入那个可怕的梦境。
但睡意最终战胜了恐惧。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听到一个女子在她耳边低语："你终于回来了...这一次，一定要找出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