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年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她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息着，手指紧紧攥住被角。窗外，凌晨四点的城市依然沉浸在黑暗中，只有远处几盏路灯孤独地亮着。
又是那个梦。
红色的身影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奔跑，华丽的裙裾如血般鲜艳。那女子面容模糊，却能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和惊恐的眼神。宫殿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却在女子奔跑的过程中开始崩塌，瓦片坠落，梁柱断裂。最后，女子跌入一片无尽的黑暗，而程锦年总是在这一刻惊醒。
"该死。"她揉了揉太阳穴，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日期——2023年5月17日。这个梦已经纠缠她整整三个月了，从她接手那批新出土的文物开始。
程锦年，二十八岁，国家博物馆最年轻的文物修复师，专攻金属器修复。三个月前，考古队在京郊发现了一座疑似唐代贵族墓葬，出土了一批精美的铜镜和饰品。作为项目负责人，她几乎每天都泡在实验室里。
她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五月的晨风带着微凉，拂过她苍白的脸颊。镜中的自己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一头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她叹了口气，转身走向浴室。
"再这样下去，我得去看心理医生了。"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喃喃道。
热水冲刷着身体，却冲不走那个梦境的残影。那个红衣女子是谁？那座宫殿又在哪里？为什么这个梦会如此频繁地出现？这些问题如同幽灵般萦绕在她心头。
洗漱完毕，程锦年换上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将长发随意扎成马尾。她看了眼时间——五点三十分。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早点去实验室。
国家博物馆的文物修复中心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安静。程锦年刷卡进入，走廊里只有她的脚步声回荡。实验室里，那批出土文物整齐地排列在特制的展示柜中，等待她的修复。
她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面铜镜。这面镜子直径约十五厘米，背面雕刻着精美的凤凰纹饰，边缘刻着"永宁"二字。这是这批文物中最精美的一件，也是让她最为着迷的一件。
"永宁..."她轻声念道，指尖轻轻抚过那两个字。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她曾经在哪里见过这面镜子。
程锦年将镜子放在工作台上，开始仔细清理表面的铜锈。随着锈迹一点点被去除，镜面逐渐显露出原本的光泽。不知为何，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奇怪..."她皱眉，感到一阵眩晕。镜面似乎泛起了奇异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强，几乎刺痛她的眼睛。她想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的目光被牢牢锁住，无法挣脱。
镜中，她看到的不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一个身着红色宫装的女子正在奔跑...
"不！"程锦年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她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看到的，是镜中女子转过头来——那张脸，分明就是她自己！
黑暗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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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光线让程锦年不适地眯起眼睛。她感到身下不是实验室的硬地板，而是某种柔软的织物。耳边传来清脆的鸟鸣和隐约的人声，这与博物馆的寂静截然不同。
"小姐？小姐您醒了吗？"一个陌生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担忧。
程锦年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少女脸庞，约莫十五六岁，梳着古代丫鬟的发髻，身着淡绿色的衣裙。
"这是哪里？你是谁？"她挣扎着坐起身，震惊地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雕花木床上，身上盖着绣有精美花纹的锦被。房间陈设古色古香，完全是古代的风格。
丫鬟惊讶地瞪大眼睛："小姐，您怎么了？我是小桃啊，您的贴身丫鬟。这里是程府，您自己的闺房啊。"
"程府？闺房？"程锦年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穿着一件淡粉色的古代寝衣，长发如瀑般垂落。她颤抖着抬起手，这双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确实是她的手，却又有些不同——指腹少了常年使用工具留下的薄茧。
"镜子...给我镜子！"她急切地说。
小桃连忙从梳妆台上取来一面铜镜递给她。程锦年颤抖着举起镜子，镜中映出的确实是她自己的脸，但皮肤更加细腻白皙，眉间多了一颗小小的朱砂痣。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大脑一片混乱。
"小姐，您别吓小桃啊。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可是您入宫参选的日子，老爷夫人都在前厅等着呢。"小桃担忧地说。
"入宫参选？"程锦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隐约记得自己正在实验室修复那面铜镜，然后...然后她就到了这里。难道她穿越了？这太荒谬了！
"小姐，您真的没事吗？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小桃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程锦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那也太真实了；如果不是梦...她必须先弄清楚状况。
"我没事，可能...可能是太紧张了。"她试探着说，"小桃，现在是什么年份？"
"天启三年啊，小姐您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小桃的表情更加担忧了。
天启？哪个朝代有天启年号？明朝有天启，但服饰似乎对不上...程锦年努力回忆着历史知识，却想不起哪个朝代有完全匹配的情况。难道这是一个平行时空？
"我父亲是...？"
"小姐！"小桃几乎要哭出来了，"您别吓我，您是大理寺少卿程明远大人的千金程锦年啊！"
程锦年如遭雷击。同样的名字？这是巧合还是...？
她深吸一口气："小桃，我可能真的有点不舒服。你能告诉我今天要做什么吗？从头到尾说一遍。"
小桃虽然困惑，还是详细解释道："今天是秀女入宫参选的日子。小姐您作为三品官员之女，免去了初选，直接参加复选。老爷已经打点好了，只要小姐正常表现，入选为才人或美人是十拿九稳的事。夫人为您准备了新衣裳和首饰，就等您梳妆打扮了。"
程锦年感到一阵眩晕。她不仅穿越了，还要入宫参加选秀？这简直荒谬至极！
但她别无选择。如果贸然说出真相，很可能会被当成疯子关起来。她必须先扮演好这个"程锦年"的角色，再找机会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以及如何回到自己的时代。
"我明白了。小桃，帮我梳妆吧。"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如同梦境。小桃和其他几名丫鬟为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程锦年像个木偶般任人摆布，内心却翻江倒海。
她穿着淡紫色的衣裙，腰间系着银丝绦带，外罩一件轻纱褙子。头发被挽成复杂的发髻，点缀着珍珠发簪和步摇。镜中的她古典优雅，与平日在实验室里素面朝天的形象判若两人。
"小姐真美，一定能被选中。"小桃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程锦年勉强笑了笑。被选中？她可不想被困在这个陌生的古代宫廷里。但现在，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前厅里，一对中年夫妇正在等候。男子身着官服，面容严肃；妇人则雍容华贵，眼中满是关切。这应该就是"她"的父母——程明远和夫人。
"锦年见过父亲、母亲。"她学着古装剧里的样子行礼，心跳如鼓。
"起来吧。"程明远点点头，"今日入宫，务必谨言慎行。宫中不比家里，一言一行都关乎家族荣辱。"
"女儿明白。"她低头应答。
程夫人上前握住她的手："锦年，娘知道你心里紧张，但别怕。你舅舅在宫中当差，若有急事，可托人寻他。"说着，塞给她一块玉佩，"这是信物。"
程锦年握紧玉佩，感到一丝温暖。虽然这对夫妇不是她真正的父母，但关切之情却是真实的。
门外，一顶华丽的轿子已准备就绪。在家人的目送下，程锦年上了轿子。随着轿帘放下，她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
这一切太荒谬了。她怎么会突然穿越到古代？那面铜镜是关键吗？她该如何回去？更重要的是，她梦中的红衣女子和崩塌的宫殿，与这一切又有什么联系？
轿子缓缓前行，向着皇宫的方向。程锦年擦干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这是什么情况，她必须先活下去，才能找到答案。
轿子穿过重重宫门，最终停在一处偏殿前。一名年长的宫女掀开轿帘："请秀女下轿，随奴婢前往储秀宫。"
程锦年深吸一口气，迈出了改变命运的第一步。
储秀宫内，已有数十名秀女等候。她们衣着华美，举止优雅，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程锦年独自站在角落，观察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宫殿金碧辉煌，雕梁画栋，与她梦中的场景惊人地相似。尤其是那红色的廊柱和金色的飞檐，几乎一模一样。这个发现让她心跳加速。
"这位姐姐面生得很，不知是哪家的小姐？"一个甜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程锦年转头，看到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正对她微笑。
"我...我是大理寺少卿程明远之女程锦年。"她按照小桃告诉她的信息回答。
"原来是程小姐。"少女行礼，"我是礼部侍郎赵谦之女赵静姝。"
程锦年学着回礼。赵静姝似乎是个活泼的性子，很快拉着她介绍其他秀女。这些名字和家世在程锦年耳中如同天书，她只能机械地点头微笑。
突然，殿内安静下来。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在宫女簇拥下走入，所有人都立刻行礼。
"那是贤妃娘娘，如今后宫无后，由她主理选秀事宜。"赵静姝小声解释。
贤妃端坐在上首，开始一一召见秀女。程锦年紧张地等待着，手心渗出冷汗。她对这个时代的礼仪知之甚少，很可能会露馅。
"宣大理寺少卿程明远之女程锦年觐见！"
太监尖细的嗓音让程锦年浑身一颤。在赵静姝鼓励的目光下，她缓步上前，按照之前看到的秀女的样子行礼。
"臣女程锦年，参见贤妃娘娘。"
"抬起头来。"贤妃的声音温和却不失威严。
程锦年缓缓抬头，看到一位约莫三十五六岁的美丽妇人，眉目如画，气质高雅。
贤妃仔细打量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程小姐容貌出众，气质不凡。可曾读过什么书？"
"回娘娘，臣女略通诗书，也学过一些琴棋书画。"程锦年谨慎回答。作为历史系高材生，她对古代文学艺术确实有所涉猎。
"哦？"贤妃似乎来了兴趣，"本宫最爱《洛神赋》，程小姐可曾读过？"
程锦年暗自庆幸自己大学时修过古代文学："臣女读过。'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曹子建笔下的洛神确实令人神往。"
贤妃满意地点头："难得秀女中有如此才学之人。留牌子吧。"
就这样，程锦年莫名其妙地通过了初选。当她回到秀女队伍中时，赵静姝兴奋地握住她的手："恭喜程姐姐！贤妃娘娘很少当场留牌子的，姐姐前途无量啊！"
程锦年勉强笑了笑。入选意味着她将留在宫中，离她梦中的场景更近一步，这究竟是福是祸？
选秀结束后，入选的秀女被安排在储秀宫暂住，等待皇帝最终选定。程锦年被分配到一个单独的小院，比想象中宽敞舒适。
夜深人静，她独自坐在窗前，望着陌生的星空。一天之内，她的世界天翻地覆。那面铜镜，那个梦境，这个皇宫...一切似乎都有某种联系。
她轻轻抚摸左肩，那里有一个蝴蝶形的胎记——与她现代的身体一模一样。这个发现让她更加困惑。如果这只是灵魂穿越，为什么身体特征也会相同？
窗外，一阵风吹过，带来远处宫殿的灯火。程锦年突然打了个寒颤——在那些宫殿的阴影中，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红色身影，正注视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