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主府,确实气派。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比起皇宫内院也不遑多让。只是此刻,这份气派中透着一股肃杀与紧张。来往的仆役护卫脚步匆匆,神色凝重,空气中仿佛绷着一根看不见的弦。
施成风和萧一石被引到一处偏厅等候。茶水很快送上,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杯盏也是精致的官窑瓷器。
萧一石捧着茶杯,手微微有些抖,眼神四处瞟着,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充满了新奇与不安。
施成风则悠闲地品着茶,目光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厅内的陈设。他注意到,这里的铜器,无论是香炉、烛台还是门环,都擦拭得锃光瓦亮,几乎看不到一丝铜锈。就连桌案上用来压纸的铜镇纸,也光洁如新。
这有点反常。
寻常富贵人家,铜器虽也会保养,但多少会留下些岁月的痕迹。这盟主府里的铜器,却干净得有些刻意了。
难道,伍近神也察觉到了铜钱的问题?或者,他知道些什么?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伍近神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气色比施成风想象的要好一些,只是左肩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略显苍白。见到施成风,他脸上露出一丝客套的笑容:“施成风大驾光临,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伍盟主客气了。”施成风起身拱手,“听闻盟主遇袭,施某特来探望,顺便也想了解些情况。”
“唉,一言难尽。”伍近神叹了口气,示意施成风坐下,“江湖险恶,本是常事,只是未曾想,连累了萧村无辜百姓,实乃伍某之过。”他看向一旁的萧一石,眼中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同情,“这位想必就是那位幸存的……萧家兄弟?”
萧一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草民萧一石,叩见盟主!求盟主为我萧村百十口冤魂做主啊!”
“快快请起!”伍近神连忙亲自扶起他,“萧兄弟放心,此事关乎武林公道,本座定会彻查到底,绝不放过一个凶手!”他的话掷地有声,颇具威严。
一番安抚之后,萧一石被安排到厢房休息。偏厅里只剩下施成风和伍近神,以及几名贴身护卫。
“施兄,”伍近神屏退左右,只留下两名心腹,这才压低声音道,“萧村之事,太过诡异。那些村民……简直像是中了邪术!”
“邪术?”施成风呷了口茶,“盟主可有更具体的发现?”
伍近神沉吟片刻,道:“我中的那一箭,箭头淬有奇毒,太医查验不出成分,只能勉力压制。更奇怪的是,当时混战中,我曾与部分村民交手,发现他们力气大得出奇,且……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若非我内力尚可,恐怕……”
“盟主可知,那些死去的村民,眼底都有一种奇特的铜色?”施成风问道。
伍近神脸色微变:“确有此事。我当时也觉得奇怪,只是情况紧急,未及深思。施兄可是看出了什么门道?”
施成风从怀中取出那几枚在萧村捡到的特殊铜钱,放在桌上:“盟主请看,这几枚铜钱,与寻常铜钱有何不同?”
伍近神拿起一枚,仔细端详,又用指甲刮了刮边缘,眉头皱得更紧:“似乎……更粗糙些?上面好像附着了些……极细微的东西?”
“不错。”施成风点头,“我怀疑,问题就出在这些铜钱上。”
他将自己关于“图雄蛊毒”的猜测,以及华勉的分析,简略地说了一遍,包括蛊毒这次是通过铜钱传播、能操控无内力者心智、中毒者眼底会呈现铜色等特征。
之前,他已经和华勉深入分析过,他已经确定此次祸乱萧村的就是图雄蛊毒。
图雄蛊毒,是一种很神奇的蛊毒,传说源自苗疆。在中原出现,还是第一次。
伍近神听得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猛地一拍桌子:“竟有如此歹毒邪异之术!难怪那些村民会……”他眼中闪过一丝后怕,“若非此毒对内家高手无效,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当务之急,是查清这些带毒铜钱的来源,以及……幕后操纵之人。”施成风看着伍近神,“盟主府内铜器如此干净,想必盟主也对‘铜’有所警惕了吧?”
伍近神眼中精光一闪,随即苦笑道:“施兄慧眼。实不相瞒,自萧村遇袭后,我便察觉有异,特别是那箭毒似乎与金属有关。为防万一,已下令府中所有铜器每日用特殊药水擦拭,流通钱文也格外小心。只是未曾想,竟是如此阴毒的蛊术。”
他顿了顿,看向施成风,眼神诚恳:“施兄,此事已非单纯的江湖仇杀,更可能是一场针对整个武林的巨大阴谋。伍某恳请施兄务必彻查到底,揪出真凶。无论需要什么帮助,盟主府上下,定当全力配合!”
施成风微微一笑:“盟主放心,施某既然来了,就不会空手而归。”
他心里却在想:全力配合?只怕未必吧。这位伍盟主,似乎也并非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对自己关于蛊毒的猜测接受得太快了,而且……似乎也太轻描淡写了些。
这浑水,比想象中还要深。
而那些隐藏在铜钱背后的秘密,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