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倒数第二个上台发言的,排在我后面的是韩棒的一位老棋手,名叫张秀鹰。
他听到我大言不惭,说什么亚军就是失败,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从我手里“抢走”话筒,又斜了我一眼,就转身冲着台下开喷:
“有的年轻人,刚拿了一个地区级别的快棋赛冠军,根本就没上过世界大赛的舞台,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我倒是很想和他抽到一起,让他明白,去年的亚洲快棋赛,他能拿到冠军,只是一个意外。”
张秀鹰说完,底下再次议论纷纷,其实大家都明白,这位中年大叔,有点实力,但是够不上顶尖。
他今天这么说,多少有点往自己,或者说往韩棒棋手身上贴金的嫌疑。
果然,在场的棋手里面,也只有最左边角落里传来不算热烈的掌声。
那里坐的,都是来自韩棒的棋手,包括了曹勋炫和李畅浩师徒俩。
扶桑的现场主持人显然也是个八卦的家伙,又把话筒递过来:
“周桑,您对张桑的话有没有不同的看法?”
“呵呵,我这人一贯信奉棋上的事情棋盘上说话,我也很期待明天能和张前辈手谈一局。”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合,前面其他人都抽签抽成对后,留下最后两个名字,真就偏偏就是周周和张秀鹰。
底下众人开始笑得很轻,最后哄堂大笑,然后开始拼命鼓掌。
我起身,主动朝张秀鹰伸出手:
“前辈,明天我会竭尽全力!”
张秀鹰愣了下,颇有点不情不愿地和我握手:
“哼,你叫我前辈,却没有鞠躬,我会在棋盘上让你明白做人的道理!”
“张前辈,我们华国人从来不看重表面形式,如果明天你赢了,我给你作揖,一躬到底又如何?
只恐怕,你赢不了啊!”
“年轻人,你们华国有一句话,骄兵必败,你把这么多前辈棋手视若无物,我看你也就离失败不远了。”
我们这一番唇枪舌剑,让边上拍摄的华日两家电视台记者兴奋不已。
前面那些棋手干巴巴的致辞,哪有这个来得精彩。
他们甚至连标题都想好了:
韩棒中坚棋手挑衅新科亚洲冠军,孰是孰非,谁输谁赢?
我原以为,华依岗和老魏他们,估计要对我“大放厥词”口诛笔伐。
结果回到房间,他们居然根本提都不提。
这反而让我奇怪了:
“你们就不想对我的发言说点什么?”
两人一直笑,最后还是老魏一挥大手:
“我们还能说啥?你自己自断退路,自掘坟墓…”
“喂,能不能有点好话?”
“你要真拿到冠军,别说好话了,我也给你作揖,一躬到底…”
“停停停!明天要比赛了,碎觉!”
好家伙,没想到老魏还有这现学现卖的本领!
第二天我和张秀鹰的比赛照样还是被安排在特别对局室。
这一场,扶桑也对全国进行了直播,称得上万众瞩目。
尤其是扶桑围棋迷众多,加上早上的新闻节目以及一些报纸,对我们俩昨晚的“对话”一通“加工”,真就有众多当地棋迷,关注起这场并没有东道主选手的比赛。
这场比赛,称得上精彩,却又不那么精彩。
说精彩,是因为张秀鹰居然在布局阶段连下三个星位,走出了扶桑围棋迷特别喜欢的“宇宙流”。
尽管武宫正束先生这几年成绩已经大不如前,但是“宇宙流”下法,在普通棋迷心里,还是倍受推崇。
可是在我和小智看来,张秀鹰这个开局下法,有点类似于“乌江自刎”。
他要是学李畅浩那种下法,先捞实地,最后拼官子,可能最后胜负不大。
可是他居然要围大空,这对治孤能力一流的小智来说,可能比对杀还要简单,还要容易。
果不其然,到了下午续下不久,才堪堪下了不到117手,张秀鹰看到自己的棋全部浮在空中,实地明显不够了。
只好对我的一块白棋穷追不舍,意图屠龙。
可惜的是,小智敢于打入,怎么可能还能让对方吃掉。
一眨眼功夫,两个铁眼就板上钉钉了。
张秀鹰整个人扑在棋盘上,一动不动地看了足足有二十来分钟。
最后可能看到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这才直起身子,抓了几颗黑子放到棋盘上,朝裁判点点头,起身走了。
“韩棒子真的是一点礼貌也没得,一个个输不起!”
看着对方落寞的身影,我并没啥同情。
体育比赛,胜者为王,对方赛前话讲的太满不说,输了还一点礼貌都没有。
这样的前辈,那就并不值得自己去尊敬。
因为和小智融合的时候,出了点小小波澜,所以自己对地球后世的记忆非常淡漠。
很多事情根本就想不起来,只不过对有些自己原本非常在意的事情,心里还有些模糊的印象。
对韩棒人在体育比赛方面的表现,自己时不时会在心里表现出一种情不自禁的抵触,甚至是厌恶。
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难道韩棒在后来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因为又是第一个结束的比赛,自己再次开始陪着华依岗在大厅里溜达。
两个人都很开心。
华依岗开心,不仅仅因为我速胜,还因为老魏和刘大光,曹小元三人形势都不错。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最后阶段风云突变,除了老魏险之又险地赢了半目,刘大光和曹小元都在官子阶段被对手逆转。
看着华依岗的笑脸又变得拧巴起来,我只好宽慰他:
“安啦,有句话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魏今天能涉险过关,估计后面两场神仙难挡,基本上我和他要会师决赛了。”
华依岗这才又绽开笑容:
“这倒是的,哎…”
他突然想到什么,猛地转头看了看,没见到边上有人,这才舒口气:
“这话你可别放着马依秋的面说,他可是也憋着口气要拿冠军的。”
我现在当然不知道,原本的真实历史上,本届比赛真就是马依秋拿到了冠军。
就算是知道,我来了,那也就是没他啥事儿了:
“说不说都一样,我觉得,半决赛他肯定得遇上老魏,他基本上得输。”
“背后说人坏话,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嗯?
我一回头,发现马依秋不知道啥时候,居然已经站在了我们身后。
不过,你听见我的话又能如何?
我不过就是说的心里话,这算什么坏话:
“本来呢,我觉得您和老魏抽到一起的可能性比较大,既然您觉得老魏不是您对手…”
“我可没那么说!”
“您是没说,可您刚才鼻孔出气那么多,想表达的不就是那么个意思?”
“我没有…”
“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您首先得闯过第三轮。您看,您是种子选手,轮空两轮,明天要是一上场就输了,那您这次来,不是浪费外汇吗?”
“你……”
我刺了他一下,想想毕竟是自己队友,也不好弄的太过分:
“这样,您要是能拿到冠军,我送您五斤明前茶,可好?”
我这一说,马依秋不说话了。
他也是浙海人,哪里不知道真正的明前茶的价值。
陈院长那里的明前茶,就连体委领导都有打电话要的。
马依秋听我这么说,不自禁地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保温杯。
我笑容更甚:
“恐怕我前面给棋院的茶叶快喝完了吧?
不要怕,只要您能拿到冠军,茶叶管够。”
老魏这时候吸完氧气也过来了:
“那啥,这么说我要拿不到冠军,你就不给茶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