寤歌刚出宫门就听到有侍卫在议论，说是邹野进宫了。她只觉得好奇，进宫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光明正大议论邹野的。
而且，这么晚进宫，莫非是兴帝的召唤？
皇宫是非多，她此次出门本就有正事，想了想终究还是向原定目标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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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怎么这么想不开就这么去了呢？姓吕的不是人，竟连给你发丧都不同意。”电闪雷鸣下，有一个嬷嬷打扮的妇女身穿蓑衣跪坐在泥泞地里。
此处是凤仪宫后花园的一处隐蔽假山里，因大雨滂沱，水流汹涌，前方阻断了小径，倒是挡了闲杂人等来此。
“不过娘娘您也不要怕，等过了七七四十九日祭，嬷嬷就来陪您啊！！”画面拉近，有火光显现。
自称嬷嬷的女子抹了抹眼角，又从篮子里取了些冥币送入火中。
“她嗜酒，你应该给她倒点酒。”身后有清脆女声突然响起。
“谁？”那嬷嬷吓了一大跳，眼睛里满是警惕。
在宫里私自祭拜人可是杀头的死罪。
来人没说话，只是从腰间取出一壶酒，酒从半空中倾洒而下。
“这是桑落酒，皇后应该喜欢。”寤歌蹲下身子，将剩下的冥币用香烛点燃。
马嬷嬷沉着个脸，见她朝不远处的凤仪宫方向磕了个头神情才开始放松。
“不论皇后生前如何，逝者已矣，我特来送她一程。”寤歌说完就准备离去。
“等等……”
马嬷嬷突然叫住了她，“你今日来祭奠娘娘，老奴领你这份人情，今日亦还你一个人情。”
“早在你入狱之前娘娘就与长公主达成合作了。吕嫣然扶持邹野为假，暗中拉拢朝臣为真，邹野只是她的一个挡箭牌，一把长矛枪，她最终的目的是颠覆皇权、颠覆父权，她要自己当皇。你们都被她利用了！！”
寤歌站在雨中，雨珠落在她的油衣上哗哗作响，天空突然落下一道闪电，将离她十步之遥的一根树枝拦腰劈断。
所以皇后在临死之前才能说出要她仿那前朝武周王之言吗？
“……皇后为什么会同意，太子继位她一样……”许久，寤歌呐呐发问。
“太子能继位吗？” 马嬷嬷情绪突然激动，任由雨水打湿她的脸庞， “我们所有人都清楚，太子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人选。兴帝已然存了废东宫灭王家之心，既如此娘娘又何必有所顾虑。邹野也好，吕嫣然也罢，甚至是其他人继位都于我们没甚区别。吕嫣然主动来求合作，她承诺她若继位，必留太子和王家一族性命，既如此，娘娘为何不答应？”
的确如此，若她们计划成功，留下王氏一族于吕嫣然也是有利的，至少可以抵挡住那些迂腐老臣子的言语唾沫。
“所以当初我出狱时，长公主逼迫皇后立邹野为储也是作秀的呢？作给谁看，是我还是兴帝？或者都有吧。”寤歌嘲讽一笑，果然出身皇族之人没一个简单的。
“于我，让我觉得她是我们这边的人，不仅救我出狱还扶持邹野，为了支持我们甚至直接与东宫撕破脸；于兴帝，你们早就知道兴帝醒了吧，作出一个邹野与东宫相争的局面，让吕嫣然完美隐身，好计谋啊！！只可惜你们算错了一步，本以为能用邹野的身世让兴帝名誉扫地，哪曾想那位手段更狠辣，直接釜底抽薪断了皇后所有的念想……”
“江荣……”，马嬷嬷出口打断，满脸皆是警告，“我将此事告知于你是来还你人情的，而不是让你来诋毁娘娘的，这事你应该清楚。”
“抱歉！！”刚刚确实是她情绪激动了，逝者已矣，寤歌不想在此件事上论个对与错。
经此一遭，马嬷嬷对她亦再无好脸色，本就是两个陌生人，因一场祭奠有了短暂的交集。
酒塞被人用力拔开，酒香顿时四溢开来。
寤歌仰着头，在大雨滂沱中任由雨水与酒水同时汇入她的口中。
草木为景，雨丝作绪，有一种说不出的肆意和凄凉。
马嬷嬷本已跨起篮子起身离开，酒香味令她回头，恍惚间她仿似看到了娘娘在大雨中饮酒嬉戏的场景，等她回过神来，泪水早与雨水交融至一处。
“你现在赶往甘泉宫应该还来得及。”
留下这句话后，马嬷嬷终不再停留。
她脚步蹒跚，短短数日，挺拔的身影已然多了几分佝偻。
【只希望到了九泉之下娘娘不要怪罪我吧。】
这是寤歌听到的她最后说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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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宫，寤歌没去过，但她知道那是何人的宫殿。
那是大兴容贵妃的日常住所，更是王皇后临终前让她弑子的地方。
固然她当场就反驳了王皇后狠毒的提议，可其他人呢，若是吕嫣然来唆使其他人行凶呢？
皇孙卧榻之处，必定守卫森严，那又有谁能躲避禁军们的层层防备呢？
邹野这时候进宫，容贵妃亦是他姨母，他入宫拜见姨母更是名正言顺。
如果他杀子成功，兴帝必定大发雷霆；容贵妃看管不利，甚至可能会被帝王猜忌监守自盗。至此父子彻底反目，容贵妃亦会被当场绞杀。
于吕嫣然而言，不仅可趁乱夺取皇权，甚至容贵妃被杀亦报了她当年的替嫁和亲之仇。
如果邹野失败呢？父子俩亦会反目，邹野被当场格杀，容贵妃亦会被牵连。
于吕嫣然而言，她不仅少了一位竞争对手，当年之仇亦可报。
简直是稳赢之局。
雨点迎面而来，像利刃般拍打在寤歌的脸上。
此时的她早已顾忌不上此处是守卫森严的皇宫，足尖轻点、发动全身内力地在屋脊上方狂奔，雷电在她身后追赶，风雨在她前方作伴。只化作一道残影，在半空中迅速移动。
快，还要再快一点，这是她此时唯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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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宫的大门咯吱作响，先有右脚迈过门槛，再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把油纸伞的边缘。
“你亲自动手了？他还那么小，你是怎么下的出去手的？”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远处一闪而至，来人气喘吁吁，浑身湿透，一见面就双目赤红地质问他。
邹野感觉左胸处某个物体裂开了，丝丝的，疼的人浑身发颤。
他将雨伞朝来人偏了几许，双手用力，微微发抖。
“你身子湿了。”
只可惜对面人并不领情，一把将雨伞打落在地，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将周身沁得湿凉。
“邹野！！”那人怒声问道。
“在你心中我就是这种人吗？”
寤歌：“……”
听到这声充满委屈的质问时寤歌委实愣怔住了，她想过了无数种对面的回答，却从不曾想过邹野不动手的可能。
毕竟，他不是为了权利地位可以不折手段的吗？
毕竟，他不是向来心狠手辣的吗？
吕家人，不都这样的吗？
“江荣，回答我，在你心中我竟不堪到对婴儿下手吗？啊！！”身子被人用力摇晃，对方满脸受伤的神情就这么赤裸裸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眼睛里满是刺痛。
这样的邹野她有多少年没见到过了。
寤歌神情恍惚，在被人抱住的那刻她都忘了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