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星星的嘀嗒声缭绕在秦客的耳畔，似妙龄少女的指尖在轻叩古朴窗棂，十分动听。
他眼神若深林古井般平静，看不出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凝望着鉴宝柱上的水华，若有所思。
他在想，虚妄山的命运，若是山兽们誓死不屈，顽强反抗外敌，可能还会是掌握在山兽们手中。
虽然最后的结果，可能会是失败，山兽被大量屠杀，强制奴役，但至少反抗过，争取过，甚至有一丝主导虚妄山的机会，哪怕机会渺茫！
而和平共处，有血蛮王朝这一大仇敌，他们在比斗刚开始，就受了侮辱，即使受了利益的牵扯，必然还会让山兽们付出些代价，流血是肯定的。
还有其他势力，与他们和谈，给出丰厚条件，寻求庇护，尊重山兽们在虚妄山的一些生存空间，制衡血蛮王朝，但这存在不确定性因素，很难做到十足的保障。
因为这是把性命交给他人来掌控了，已然是刀板上的鱼糜，再想反抗，很容易被内部瓦解，存在极大的风险。
然而假若他们与血蛮王朝合作，陡然背刺，临时反水，彻底剿灭所有山兽，再进行对虚妄山的地盘划分，寻找机缘，也同样可以将利益最大化。
所以，和谈也不能完全化解山兽们的生存危机。
除非血蛮王朝对虚妄山的敌意减少，确切的说，应该是拓跋宏的敌意。
毕竟，拓跋宏的个人意志并不能代表整个血蛮王朝的所有决定。
而减弱甚至消除拓跋宏的敌意，关键就在于秦客自己了。
“若是我任由拓跋宏处置或是离开虚妄山，或许，血蛮王朝会跳过我这一环，直接交涉虚妄山占领区域的分配问题，而最终不可能是前者。”秦客暗自思忖，思考着虚妄山未来局势的最好定向。
此刻，秦客所想，与山兽古兽们的争议讨论，也大差不差。
有山兽，透过雨幕，看向秦客，道：“若是选择交涉和谈，血蛮王朝指定不会放过客小子，这又如何？”
“对，难道交出客小子？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交出客小子，虽然他是人族，但从小就在虚妄山长大，自小就与荒狼古兽相伴，且已然融入了虚妄山，是我们的一份子！”
“这和谈，不谈也罢！要打，那就打！大不了鱼死网破，只要保留下火种，未来并非不能重铸家园！”
主张对外血战的山兽们神情激动，他们不是懦弱怕死之辈，即便战死，也不愿将秦客交出，以此促成和谈。
“没说非得将客小子交予拓跋宏，客小子可以先选择暂时离开虚妄山，待虚妄山的局势变化稳定好，再回来，对外就说将其驱赶出虚妄山了，或是离开求学了，料想如此，对方也不能再强行刁难了，若是对方不愿，到时再开战也不迟。”
“当前，还是以虚妄山的安稳大局为重啊！”
“大局为重，慎重决断啊，山主！”
墨霄作为虚妄山之主，千万山兽皆由他号令，管制，他在重大事件的定夺有着至高的决定权。
很快，众山兽的目光都汇聚在墨霄身上，等待答案。
而秦天荒则看着正在出神，心不在焉的秦客，当少年与他对视上，随后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
秦天荒心头一揪，感觉有满刺荆棘钉入他的心口处，令他心如刀绞。
此刻的他，心情复杂，看不真切少年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似是被如朦胧面纱的纯真笑容所遮挡，恍惚不觉。
秦天荒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选择躲避拓跋霸天等人，离开岩洞。
为什么他要让还是孩子年纪的秦客，教训那帮蛮子。
若是他当初没有让秦客去招惹对方，也不会有如今这般困窘的局面了。
他在想，若是秦客离开，他要不要也一同离开。
但秦天荒想想，他不能离开，抛开他自己身为虚妄山古兽，必定要与之共进退不说。
纵使秦客已然离开虚妄山，那拓跋宏肯定不会就此轻易放过他。
而秦天荒，作为长辈，且秦客牵扯到与血蛮王朝的仇怨中，他也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
若是他也走了，以蛮族人有仇必报的行事作风，必然会在虚妄山宣泄怒火，迁怒于其他人，大开杀戒。
为此，秦天荒想想，他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得留下来为秦客善后，即便后果很严重，也在所不惜了。
算是弥补他身为长辈，不知事物发展轻重的过错吧。
“没事儿，荒爷爷，就当出去历练一番嘛，顺便也寻找异质去，融合劲力，也是修炼了，嘻嘻嘻，”没等秦天荒说话，秦客开朗笑道。
身为秦天荒身边的最亲近之人，秦客或多或少能猜测出前者的部分想法，因此他才会提出离开虚妄山。
其实，离开虚妄山，没有了荒爷爷的庇护，对秦客也没什么大问题，毕竟他的实力，都快赶上战体境的古兽了，已然有独当一面的超强战力，炼体者威胁不到他，除非是元道修炼者。
只要他在外行事低调，不多管闲事，懂得暂避锋芒，他相信，自己也能好好的活着。
落雨冰凉，带着些许寒意，自秦天荒的额头上流下，在遇到一道道苍老浅凹的皱纹时，岔开分散，蜿蜒成细小的溪流。
当流淌浸透他的胸膛，雨水寒意似穿体而入，侵袭着他的心脏，霜寒刺心。
秦天荒神色怔了怔，欲言又止，他努力张开嘴巴，心疼道：“客儿，是爷爷不好，委屈了你！”
听着荒爷爷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秦客鼻子微酸，他提了提鼻尖，露出一个乐观的微笑：“有些着凉了，荒爷爷，怎么会？我也正想出去玩一下，嘻嘻！”
比斗场中，安静的出奇，只能听到落雨嘀嗒嘀嗒的击地声，宛若天宫仙乐鸣奏，悦耳动听。
主持台上，墨霄神色复杂的看着秦客，内心十分不忍，当望到秦天荒轻轻点头，他沉吟片刻后，才缓慢的开口：“秦客，你愿意为虚妄山，先离开一段时间吗？”
“愿意！”秦客朗声回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