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道圣旨震惊朝野：郁怀安谋害先帝，罪证确凿，虽已故去，仍追夺一切爵位封号，郁氏一族满门流放。贵妃郁思琅知情不报，废为庶人，赐白绫自尽。
消息传到棠梨宫时，林池月正在修剪一盆兰花。听到郁贵妃的死讯，她的手微微一顿，剪落了一朵盛开的花。
"小主..."青柳欲言又止。
林池月放下金剪，神色平静："备一份素礼，送到昭阳宫去。"
"昭阳宫？"青柳愕然，"可那是..."
"正因为是废妃居所，才更该去。"林池月轻声道，"皇上会知道的。"
青柳恍然大悟，匆匆去准备。林池月走到窗前，望着昭阳宫的方向。她与郁思琅并无私怨，甚至某种程度上，她们都是这深宫中的可怜人。只是权力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小主！"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皇上往棠梨宫来了！"
林池月整了整衣襟，刚走到殿门口，李霄的御辇已经到了。皇帝面色疲惫，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显然这几日未曾好好休息。
"臣妾参见皇上。"林池月盈盈下拜。
李霄亲手扶起她，声音沙哑："爱妃不必多礼。"他环顾四周，"你这棠梨宫，倒是清静。"
林池月会意，命人奉上安神茶，又亲自点上一炉沉香。香气袅袅中，李霄的神色渐渐放松下来。
"皇上这几日辛苦了。"林池月轻声道。
李霄苦笑："朕一直以为先帝是病逝，没想到..."他握紧拳头，"更没想到，朕竟宠信了仇人之女这么多年！"
林池月没有接话，只是轻轻为他按摩太阳穴。她知道此刻皇帝需要的不是劝慰，而是倾听。
"池月。"李霄突然唤她的名字，"朕欠你一个道歉。"
林池月手指微微一顿："皇上何出此言？"
"三年前那晚..."李霄抓住她的手，"朕现在想起来了，是徐氏设计陷害你。她在那碗安胎药里下了药，然后假装腹痛..."
林池月心头一震。她没想到龙血竭的效果如此之强，竟让李霄完全恢复了那晚的记忆。
"都过去了。"她低声道，"臣妾已经不在意了。"
"可朕在意。"李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朕不仅冤枉了你，还..."他顿了顿，"朕记得那晚你被拖出去时，已经有了身孕。"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得林池月浑身发冷。她确实曾经有过身孕，但在冷宫的艰苦环境中没能保住。这件事她从未对人提起，李霄怎么会...
"皇上..."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李霄将她搂入怀中："是朕对不起你们母子。"他抚摸着她的长发，"朕要补偿你。"
当天夜里，李霄留宿棠梨宫。林池月躺在龙榻上，听着身旁皇帝均匀的呼吸声，却久久无法入睡。今日发生的一切太过戏剧性，她苦心筹划多时的复仇，竟以这种方式实现了大半。
郁贵妃已死，徐贵嫔失了靠山，而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前所未有的稳固。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可她却感到一丝莫名的空虚。
"娘亲..."她在心中轻唤，"您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次日清晨，李霄刚起驾去上朝，谢云瑶就派人来请林池月去凤仪宫。
凤仪宫内，谢云瑶正在批阅宫务折子。见林池月进来，她放下朱笔，露出难得的笑容："妹妹来了。"
林池月行礼后入座，发现谢云瑶今日气色极好，眉宇间多了几分轻松。
"恭喜娘娘大仇得报。"林池月轻声道。
谢云瑶摇摇头："是我们共同的仇。"她示意宫女退下，"皇上昨夜宿在你那里？"
林池月点头，将李霄恢复记忆的事简要说了一遍。谢云瑶听罢，若有所思："看来那龙血竭的效果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林池月一惊："娘娘知道？"
"自然知道。"谢云瑶轻笑，"那配方本就是我让青柳交给你的。"见林池月愕然，她继续道，"当年我母亲从西域带回这味奇药，正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揭发郁家的罪行。"
林池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从始至终，她都在谢云瑶的算计之中。这位看似温婉的皇后娘娘，心机之深令人心惊。
"娘娘神机妙算，臣妾佩服。"她真心实意地说。
谢云瑶摇摇头："若无妹妹配合，计划不会如此顺利。"她顿了顿，"今日找你来，是有两件事。"
"娘娘请讲。"
"其一，徐氏已经不足为惧，但她背后还有淑妃一党。接下来，我们要对付的是她们。"谢云瑶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其二..."她突然压低声音，"皇上今早下朝后，会宣布立你为贵妃。"
林池月手中的茶盏差点跌落："什么？这...这不合规矩..."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谢云瑶意味深长地说，"郁氏已废，后宫不能没有贵妃。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林池月心跳如鼓。贵妃之位，距离皇后只有一步之遥。若真能坐上那个位置...
"臣妾惶恐，恐怕难当大任。"
谢云瑶拍拍她的手："你当得起。"她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事需解决。"
"何事？"
"徐氏。"谢云瑶轻声道，"她知道的太多，不能留了。"
林池月心头一凛。她明白谢云瑶的意思——徐贵嫔必须死。虽然这正是她复仇的目标，但真到了这一刻，她却感到一丝犹豫。
"娘娘打算..."
"今日午时，她会'突发急病'。"谢云瑶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记得午时后去'探望'她就好。"
林池月默默点头。她知道，这是谢云瑶在给她创造表现的机会——一个关心旧敌的贵妃，在皇帝眼中会更加可贵。
正午的钟声刚刚敲响，一个小宫女就慌慌张张跑来棠梨宫："林贵人！徐常在突发急症，太医说...说怕是熬不过今日了！"
林池月立刻起身："备轿，我去看看。"
徐贵嫔的寝宫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曾经嚣张跋扈的女子此刻躺在床上，面色铁青，嘴角还残留着白沫。太医们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见林池月进来，纷纷行礼。
"徐妹妹..."林池月坐到床边，握住徐贵嫔冰冷的手。
徐贵嫔勉强睁开眼睛，看清是林池月后，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你...你好狠..."她声音嘶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林池月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三年前你害我失去孩子时，可曾想过今日？"
徐贵嫔瞳孔骤缩，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不一会儿就断了气。林池月看着她死不瞑目的样子，轻轻合上了她的眼睛。
"徐妹妹...走好。"她高声说道，让所有人都听见她的"慈悲"。
当日下午，圣旨下达：林氏晋封贵妃，赐居昭阳宫，掌凤印，协理六宫事。
这一决定震惊了整个后宫。从贵人直接晋为贵妃，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但有了郁贵妃的前车之鉴，无人敢提出异议。
昭阳宫比棠梨宫奢华数倍。林池月站在正殿中央，看着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高呼"贵妃娘娘千岁"，恍如梦中。
"娘娘，这是凤印。"谢云瑶亲自将象征后宫权力的金印交到她手中，"从今往后，你我共同执掌这深宫。"
林池月恭敬接过，却在抬头时捕捉到谢云瑶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她忽然明白，这位皇后娘娘并非全然无私。今日扶她上位，或许也是为了他日的某个目的。
但无论如何，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从冷宫弃妃到执掌凤印的贵妃，这条路她付出了太多代价。
夜深人静时，林池月独自站在昭阳宫的高台上，俯瞰着沉睡的皇宫。夜风吹起她的长发，也带走了眼角的一滴泪。
"小主..."青柳轻声唤道，"夜深露重，当心着凉。"
林池月摇摇头："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待青柳退下，她从袖中取出那个已经空了的龙血竭香囊，轻轻摩挲。这小小的香囊改变了一切，却也让她付出了灵魂的代价。
"值得吗？"她轻声问自己。
没有答案。只有夜风呼啸而过，像是无数亡魂的呜咽。
远处，养心殿的灯还亮着。李霄正在批阅奏折，或许偶尔会想起那个曾经让他心动的林美人。但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单纯的女子已经死在了冷宫里，活下来的，是一个为复仇而生的贵妃。
林池月转身回到寝殿，将香囊投入火盆。火舌瞬间吞噬了它，就像吞噬了她最后的纯真。
明日太阳升起时，她将以贵妃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而这条布满荆棘的权力之路，她才刚刚走了一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