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整整一夜。清晨,林池月倚在窗前,望着被雨水洗刷过的棠梨宫庭院。青柳匆匆进来,脸色凝重。
"小主,打听到了。二十年前,谢老将军确实在江南救过一位姓柳的女子,后来那女子嫁给了林大人做侧室。"青柳压低声音,"更奇怪的是,谢夫人与那柳氏情同姐妹,两人各持一只白玉镯作为信物。"
林池月摩挲着腕上的镯子,若有所思:"这么说,谢皇后帮我,是因为她母亲的嘱托?"
"不仅如此。"青柳凑得更近,"奴婢还听说,当年谢老将军在江南遇刺,是柳氏夫人以身相护才幸免于难。为此,柳氏夫人还落下了病根,生下小主后不久就..."
林池月指尖一颤,茶水溅在手背上。她从未听父亲提起过这些往事,记忆中母亲总是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咳嗽时帕子上染着点点猩红。
"小主,还有一事。"青柳犹豫道,"今早皇上从养心殿出来后,直接去了昭阳宫。"
林池月眼神一冷。昨夜李霄明明说要回来继续谈话,怎么一转眼就去了郁贵妃那里?
"去打听打听,北疆叛乱是怎么回事。"
青柳刚退下,一个小宫女就慌慌张张跑进来:"小主!皇后娘娘身边的春桃姐姐来了,说娘娘请您立刻去凤仪宫一趟!"
林池月心头一紧。谢云瑶这么急着找她,必定有要事。
凤仪宫内,谢云瑶正在翻阅一本古籍,见林池月进来,立刻屏退左右。
"妹妹,出事了。"谢云瑶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郁思琅不知从哪得知了白玉镯的事,正在派人去江南调查你母亲的身世。"
林池月心头一震:"她为何对臣妾的身世如此执着?"
谢云瑶从袖中取出另一只白玉镯,与林池月腕上的一模一样:"因为这镯子里藏着一个秘密。"她将两只镯子并排放在桌上,"当年我母亲与你母亲共同保守着一个惊天秘密,事关...先帝之死。"
林池月倒吸一口冷气。先帝,也就是李霄的父亲,当年是突发急病驾崩的,难道...
谢云瑶看出她的疑惑,轻声道:"先帝并非病逝,而是被毒杀的。下毒之人,正是当今郁贵妃的父亲,当时的丞相郁怀安。"
"什么?"林池月几乎失声。
"当年我父亲与你父亲共同查证此事,却在即将揭发时遭到暗算。你母亲为救我父亲挡了一箭,而我父亲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毒手。"谢云瑶眼中含泪,"这镯子里藏有证据,只是需要两镯合一才能显现。"
林池月拿起镯子仔细端详,这才发现内侧除了"柳"字外,还有极细的纹路,像是某种地图。
"这是..."
"藏证据的地点。"谢云瑶点头,"当年为防不测,证据被分藏在两个地方,只有合二为一的地图才能找到。"
林池月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郁贵妃一直针对我,是因为她知道我是柳氏的女儿?"
"不错。"谢云瑶沉声道,"她父亲临终前必定告诉了她这个秘密。她怕我们联手找到证据,所以千方百计要除掉你。"
林池月思绪万千。原来她与谢云瑶的命运早在二十年前就纠缠在一起,而她的复仇,不知不觉间已经卷入了一场更大的政治漩涡。
"娘娘打算怎么做?"
谢云瑶刚要回答,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宫女慌张进来:"娘娘!皇上带着郁贵妃往凤仪宫来了!"
谢云瑶脸色骤变,迅速将两只镯子塞给林池月:"藏好它们!郁思琅一定是察觉了什么!"
林池月刚将镯子藏入袖中,殿门就被推开。李霄面色阴沉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一脸得意的郁思琅。
"臣妾参见皇上。"谢云瑶和林池月同时行礼。
李霄没有叫她们起身,而是直截了当道:"皇后,朕听说你伪造书信,包庇林贵人欺君之罪?"
谢云瑶不卑不亢:"皇上明鉴,臣妾只是不忍看林妹妹蒙冤。"
"蒙冤?"郁思琅冷笑,"皇后娘娘怕是不知道吧,江南刚传来消息,已经找到了当年'醉仙楼'的老鸨,她亲口证实柳如是确实是楼里的头牌歌姬!"
林池月心头一颤,却依然挺直腰背:"皇上,单凭一个老鸨的证词,怎能断定臣妾生母的身份?"
李霄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林氏,朕昨夜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顿了顿,"梦见三年前那个晚上,你被拖出寝殿时,腕上的镯子磕在门框上,留下一道痕。"
林池月心头剧跳——这正是昨夜真实发生过的对话,李霄怎么会...
"朕醒来后越想越奇怪。"李霄继续道,"因为这个细节朕本不该记得。当时朕震怒之下,根本不会注意这些小事。"他的眼神变得锐利,"除非...有人对朕用了什么药物,唤醒了这段记忆。"
林池月后背一凉,强自镇定:"皇上是说...臣妾对您下药?"
"不是你。"李霄突然转向谢云瑶,"是皇后。朕查过了,那封所谓的谢老将军亲笔信,墨迹太新,不可能是二十年前的旧物。"
谢云瑶面不改色:"皇上若不信臣妾,臣妾无话可说。"
郁思琅趁机添油加醋:"皇上,皇后与林贵人勾结欺君,按律当废!"
殿内气氛剑拔弩张。林池月知道,此刻若再不行动,她和谢云瑶都将万劫不复。她突然跪前一步:"皇上,臣妾有话要说!"
李霄挑眉:"讲。"
林池月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两只白玉镯:"请皇上过目此物。"
郁思琅一见玉镯,脸色大变:"皇上小心!那镯子有毒!"
李霄却接过玉镯,仔细端详:"这是..."
"这是二十年前,谢夫人与臣妾生母的信物。"林池月声音清亮,"镯子内侧刻有地图,指向先帝被害的证据所在!"
一语既出,满堂皆惊。郁思琅厉声道:"皇上!这贱人胡言乱语,污蔑先父,罪该万死!"
李霄却死死盯着镯子内侧的纹路:"这确实是地图...而且是宫中的某处..."他猛地抬头,"林氏,你可知这指向何处?"
林池月摇头:"臣妾不知。但臣妾相信,只要按图索骥,必能找到真相。"
"皇上!"郁思琅声音已经发颤,"您难道要相信这两个欺君之人的话,而不信臣妾吗?"
李霄沉默良久,突然下令:"来人,将郁贵妃暂时软禁在昭阳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皇上!"郁思琅不敢置信地尖叫。
李霄不为所动:"至于皇后和林贵人..."他深深看了两人一眼,"随朕一起去寻这地图所指之处。"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按照镯子内侧地图的指引,来到了御花园最偏僻处的一座假山前。这假山造型奇特,中间有一个不起眼的凹槽。
"这凹槽..."李霄比划了一下,突然将两只玉镯并排嵌入其中,严丝合缝。
假山内部传来机关转动的声响,一道暗门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尘封多年的暗格。里面放着一个锦盒,盒上积了厚厚的灰尘。
李霄取出锦盒,手指微微发抖。打开后,里面是一封泛黄的信笺和一个小瓷瓶。他先展开信笺,越看脸色越白。
"这是...先帝的亲笔..."他的声音沙哑,"上面写明,他察觉郁怀安有谋逆之心,正在收集证据..."
谢云瑶轻声道:"请皇上查验那个瓷瓶。"
李霄打开瓷瓶,里面残留着一些粉末。他唤来随行的老太医,老太医闻了闻,立刻跪地:"皇上!此乃剧毒'鹤顶红'!"
一切水落石出。李霄踉跄后退一步,面色惨白:"所以先帝真是被..."
"正是郁怀安所害。"谢云瑶含泪道,"家父与林大人查到证据,却遭毒手。柳夫人为救家父牺牲,临终前将证据一分为二,藏于这对玉镯所指之处。"
林池月这才明白,为何母亲总是郁郁寡欢,为何父亲从不提起往事——他们都在守护这个足以诛九族的秘密。
李霄沉默良久,突然转身大步离去:"朕要亲自审问郁氏!"
待皇帝走远,谢云瑶才长舒一口气:"妹妹,多亏了你机智。"
林池月摇头:"是娘娘早有准备。"她犹豫了一下,"只是...皇上怎么会突然怀疑到您头上?"
谢云瑶苦笑:"是我疏忽了。今早郁思琅去养心殿见皇上,必定带去了什么新证据。"她压低声音,"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郁家这次难逃一劫。"
林池月望向昭阳宫方向,心中五味杂陈。她本想借皇帝之手报复徐贵嫔,没想到阴差阳错,竟卷入了一场前朝旧案。而她的复仇之路,也因此变得更加复杂了。
"娘娘,接下来..."
谢云瑶拍拍她的手:"接下来,该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郁思琅一倒,徐氏不足为惧。"她眼中闪过一丝锋芒,"至于皇上...他欠你的,也该还了。"
林池月握紧手中的玉镯,忽然想起母亲病榻上那双满是遗憾的眼睛。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让她以这种方式,为母亲讨回一个公道。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这深宫之中,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