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芷园的绣架旁，郁楚瑶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手捏绣花针继续刺绣。之前快要绣好的牡丹被二娘毁坏，重新绣的这朵已秀了一半。
她并不着急，什么时候绣好都行，又没有人催，之所以绣它不过是练习颜师傅教的针法，关键是绣花亦可静心，心越静，头脑越清楚。
为完成颜师傅布置的任务以及应付掌制大人到来时，必须在短时间内拿出成品，那时她总是匆忙完成。
而现在，她刻意放慢速度，细细品味每一针一线的妙处。悠然间，针落线起，随心而动，无人相逼，何须自扰？
按照她的预估，二娘一定会来。可都绣了好几针，怎么还没来？郁楚瑶从未像现在这般希望二娘到来，只因她渴望看到二娘失望的表情。
又绣了几针，终于听到门外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急促而不安。
郁楚瑶将手中的绣花针轻轻插在布上，抬眼看向门口厚厚的布帘，她想要第一眼瞧见二娘见到她的反应。
外面的光线已暗下，屋内也已点上灯，郁楚瑶觉得还不够亮，吩咐道：“灵萱，将屋内的烛光拨亮些，若还不够亮，再点些蜡烛。”
灵萱以为小姐嫌光线太暗影响绣花，才不得不停下。她按照吩咐，开始拨弄屋内的烛光，才拨弄两下，厚厚的门帘被掀开，二姨娘和乔妈妈走进来。
灵萱不由停下拨弄烛光的动作，生怕她们会对小姐不利。
郁楚瑶的目光落在二娘的脸上，并未看到她想要看到的表情。也对，她应该已从三娘那里知道她平安归来，一路过来早已将真实的情绪掩饰好。
她站起来：“二娘怎么有空过来？”
萧素娥装出关心的样子：“我怎能不过来？刚听你三娘提及，你今日在外遭遇不测，捡回一条命，故而特来探问。”
“感谢二娘关怀，的确遇到一群歹人，还好我命大，被好心人救下。”
萧素娥走到六丫头跟前，将她上下打量一遍：“的确毫发无损，往后还是不要再出去，省得再遇到同样的事，你总不能每次都幸运。”
好不容易争来的出门机会，郁楚瑶才不愿轻易失去：“超度之事不能半途而废，往后楚瑶自会小心，还请二娘不要将今日之事告知父亲。”
此话说进萧素娥的心里，她也不愿老爷知道。只怕老爷知道后会派人彻查，到时再揪出背后之人，得不偿失。
尽管只会揪出周秀兰，可六丫头没死成，揪出她来又有何用？说不定还会累及自己。
为了继续寻找机会害六丫头，暂时也不能阻止她出去。
萧素娥故意问道：“为何不能告诉老爷？他若知道肯定会将害你的人抓起来，往后你出去会更安全些。”
郁楚瑶心想，二娘真是会装，你既会装，我也会装。
“父亲知道恐怕不会让我再出去，再说歹人已被救我的人全部杀死。”
“死了？”萧素娥松口气，死了再好不过，“既如此，我就不告诉老爷，大不了往后你出去时二娘多派些人跟着。”
“楚瑶谢过二娘。”
萧素娥观察半晌看不出所以然，说了一会儿话也了解不出什么，打算回去另想他法。
“你既无事，我也放心。天黑了，不要再刺绣，省得伤眼睛。”
萧素娥最后盯一眼六丫头那张平静的脸，转身带着乔妈妈离开。
灵萱诧异道：“小姐，二姨娘今日的表现跟往常很不一样。”
“不过是伪装的而已。”
“小姐，您说这次没成，二姨娘还会不会再害您？”
“她怎么可能停下？不过这次后，恐怕她再也没有机会。”
“为何？”
“怎么？你还想让她再来害我？”
灵萱焦急地解释道：“小姐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郁楚瑶笑道：“看把你急的？我逗你呢？”
灵萱松口气。
小姐倒是听二姨娘的话，不再继续绣花，向里屋拐去，应该是想要休息。灵萱紧跟上，心中依然纳闷，小姐的脑子变得复杂许多，很多时候说出的话，她都猜不出真意。
清芷园外，萧素娥驻足，目光凝于紧闭的大门，忧心忡忡：“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乔妈妈，你有没有瞧出异样？”
“二姨娘太多虑，依我看，没有什么异样，一定是三姨娘找的人不行。”
“可也太凑巧，为何偏偏有人出现救了她？难道她真的命不该绝？才会如此幸运？”
“是凑巧，要不派人前去打听一下，看那日救六姑娘的人到底是谁？”
萧素娥想想说：“还是算了，只怕越打听越坏事，此事到此为止。”
“二姨娘考虑得极是。”
萧素娥刚要移步，瞬间又产生新的疑虑：“该不会六丫头知道害她的事，提前找好人在那地方守着？”
“怎么会？知道此事的人总共没几个，漱玉轩这边都是二姨娘的亲信；翠影轩那边也只有三姨娘与何妈妈知道。”
“咱们这边指定没人走漏风声，只怕是翠影轩的问题。”
“应该不会吧？三姨娘不会不谨慎。”
“话虽如此，别人都没自己可靠。周秀兰既然不愿再与我合作，我也懒得跟她合作，往后就看谁能斗得过谁。”
……
晚上，又下起冬季的第二场雪，比第一场雪下得还要大。
第二天醒来，整个郁府如同银装素裹，雪花继续落着，只是比晚上小了许多。
元日和元月开心地在院子里堆雪人，她们已堆好身体，正在雪地里滚雪球，为雪人塑造头部。
郁楚瑶则穿着厚厚的斗篷，双手紧握手炉，在清芷园的院落里寻找没人踩的积雪，她只想让上面留下自己的脚印。
灵萱看出小姐的心思，并未跟着去踩，她不愿破坏小姐的雅兴，自从她回到郁府，还没有像今日这般开心过。
可踩着踩着，小姐却停下来，站在雪地里，脸上的笑容没了，显得十分平静。灵萱不理解，也不敢上前问个明白。
今日的雪让郁楚瑶想起二姐郁婉清，想起冬日的第一场雪时她当乞丐的情景，不知她有没有从青梧回来？
正想着，嫂嫂身边的丫鬟采兰从大门走进来，饶有兴致地说：“清芷园可真热闹！”
元月大声问：“采兰姐姐怎么会来？”
采兰回道：“自然是帮少夫人传话。”
郁楚瑶看向采兰：“嫂嫂有何事？”
采兰行礼后，回道：“少夫人请六小姐过去一趟，有人想见您，正在翰墨轩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