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一张二十块钱递到她面前。
她想了想,“没有。”
确实没有。
说罢,直接从包里掏出一个硬币塞进他手里。
出乎意料,他竟然趁机紧裹她的手。
第一感觉,他的手如此暖和。也对,夏天嘛。
她抬眼紧凝他。他也看着她,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你?”
“我是故意的。”
“拐卖少女?”
“只拐,不卖。”
“我看着很蠢吗?”
“不蠢。面善。”
“我不是那种女人。”
“我也不是那种男人。”
她用力把手甩开,“你的手像火炉。”
“烘干你潮湿的心。”
“我还是学生。”
“你不是。”
“谁说得?”
“我说得。”
她不想再搭理他,因他和A差不多年纪,却不如A长得好看,也不如A儒雅。当然,也算不上丑。怎么说呢?若在一群人里,你绝对找不到他。但他与A有那么一点相似,说话的风格。
又或许,她喜欢被勾搭,以这样的方式刷存在感。反正,李冒和杜鹃除了希望她死以外,从不在意她。
可笑的是,结果她还活着,而他们死了。若梦瑶的姥姥注意过她,可姥姥死了。A关注过她,可现在,连A也死了。
仿佛她就是个灾星,但凡诅咒过她,在意过她的,都得以死告终。
反正,如今孤单影只。不必上学,她是如此自由,像风一样。
再则,哪个女孩不喜欢被勾搭?
她顾自走在前面,他一直跟在后头,始终保持合适的距离。
被追随的感觉,其实也不那么坏。
“郑爱李。我的名。”
爱你?爱李?他爸姓郑?她妈姓李?她嘴角微勾,不回答。
后来,她不确定是怎么爱上他的。
可能是一瞬间的事情,而这个事情也只不过是一件极其细小微不足道的事。
这个时候的季节是在夏天。夏天是个风骚的季节。
那个场景里连一根草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花了。除了太阳很大,还是太阳很大。因为酷热,他们不停地走路。
她记得她手里拿着个农夫山泉,连个太阳伞都没撑。除了隔一会就喝一口水以外,余下的就是数不尽的烦躁。况且一路上,他们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这让她感觉无趣而显得更加烦躁。
看来,他比较老实,活跃不了气氛。她暗想。
突然,他朝前扬扬下巴,开口道,“你看。”
“啥?”
“前面那个女人的背。”
“看来这一路沉默的原因就是,你的眼睛压根就没闲过。”因为这句话,她敢断定他是一个不靠谱的男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
何况,人也不知。
男人都不靠谱,至少比女人不靠谱,她一向就这么认为。李冒就是个实实在在的证据。再则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那个大姐姐到现在32有几,也不会希望一直就这么单下去。
因大姐姐是大龄剩女,成为李冒和他狗友的酒桌谈资,她听见了。有次在路上偶然碰见,李黑眼就问她了。
“能问你个私人问题吗?”
“什么?”
“你为什么不嫁人?”
“我为什么要嫁人?”
“嫁人不好吗?”
“李冒和杜鹃过得很好吗?”
“不好。”
“所以,还是单身好。不用受折磨。不用一个人赚得钱几个人花,想去哪就去哪。若为自由故,一切皆可抛。”
看来,大姐姐的话,没毛病。
“天哪,我何苦虐待自己的眼睛。”郑爱李感慨一番,拧眉相问,“难道你觉得她的背好看?”
“不好看你不也看了?”她瞥了一眼前面那女人的背。脑海自然而然冒出一句话,这都穿的啥毛线衣服?
当然,她不会傻到说出口,这关她毛线事。
“你太片面了,不能因为这样就草草对我下定论。”
“我对你下什么定论了?自以为是。”
“你嘴上没说,但是心里想了。”
“你还知道我想什么了?”
“你觉得我是个不靠谱的男人。”
她不想否认。只能沉默。
“看一个事物,就应该看到点子上。我只是在寻找答案。”他耸耸肩,“当然,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什么答案?”
“我觉得她这胸衣和上衣未必穿着舒适,先撇开材质,对于她来说,太紧了,否则也不会有那明显的三层赘肉。说真的,这让我感到悲哀。”
她感到好奇,“你悲哀什么?”
她倒是想听听这个叫郑爱李的对女人这个爱美动物的看法,更想知道他的悲哀从何而来。这个过程突然变得有趣,好像太阳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这样难道不难受吗?”
“难受与否也跟你无关。那是人家的事。”
“当然与我无关。我只是想说,她不应该暴露自己的缺点。或者说如果她和男人第一次约会,会导致一个男人失去性欲望。第一印象很重要,可以毁三观。就这一点,就没有下文可言了。这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你可真露骨。”
“其实她应该穿的得体些,自己舒适,让别人也觉得舒适。人活着不就希望自己过得舒服么?”
“那你过得舒服了吗?”
“至少现在感受到了。”
“怎么感受到了?”
“你。”
“我?”她指着自个鼻尖。
“对。你。”
她呵呵一笑,“你可真有趣。我可是个未成年少女。”
“正因如此,才率真。”郑爱李遂上前捧着她的双肩,“孩子,为了你自己,去读书好吗?”
A也说过同样的话。
李冒希望养她的成本能够低到极致,再以高价卖出去。所以,他从来不打她的脸。读书一事,压根没提过。
现实的杜鹃:“上与不上有什么区别?又不会少块肉也不会死,还不一样活蹦乱跳活得好好的。”
梦里的杜鹃:“无知不好吗?不用动脑,无忧无虑。其实学校就是一座监狱,除了让你更加苦恼,不会给你带来任何。你每天得六点起床,完成你昨天未完成的作业。你再也不能对睡觉随心所欲。你得不停地写啊写,跟赶着投胎似的,生怕错过了时间。以你这样的智商和蜗牛的速度,你无论如何都写不完,谁也帮不了你。
课堂上,老师会惩罚你,同学因此耻笑你。因为你的愚钝,你回答不了老师提出的任何问题。你也根本不知道与其他人该如何很好的相处。你会因为成绩是最后一名而丢进颜面,遭受任何人的欺侮,任何人也不会在乎你,帮助你。
你自卑,你弱懦。你会因为水土不服而呕吐,发烧,脑袋想爆炸,肠子要绞痛,身心受折磨。你就进去蹲监狱吧...蹲监狱吧...蹲监狱吧...蹲监狱吧...”
这些,宛若前一秒的事。她永远也忘不了。是心头的一根刺,拔不得,一拔就得死。
所以,就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心生感动,轻声回应,“好。有何条件?说吧。”
A不就是这样的吗?
郑爱秋一时微愣,并没想到眼前的少女竟会如此明了。“你的确很聪明。”
“那说吧。”
“现在做我女朋友。”
“然后呢?”
“成年后做我老婆。”
“第几任?”
“你在乎?”
“不在乎。”
“第一任。”
“成交。”
说罢,她扭头,继续顾自向前。
郑爱李大步一跨,挡在她面前,“不算交易。我是真心想帮你。真心喜欢你。”
“没关系。”她一副淡然的表情。
郑爱李看着她的背影,莫名心如针扎般疼痛。
她从杂物间搬到了郑爱李的家。她清楚得记得房东那个老女人如释重负之后,予她一副鄙夷的表情。但她心如止水,一点也不在乎。
第一天晚上,郑爱李与A不同。
行李刚落地,他就二话不说,轻而易举将她打横抱起,一边疯狂纠缠她的舌头,一边往床上走去。
“我没法等,一秒也不能。”他的气息抚摸她的耳根,脖颈,热热的,唤醒她的欲望。
那种感觉,快两年了吧。
她觉得他要将舌头从她嘴里连根拔起,撕咬她身上的每一块肉,直至粉碎骨头。
激荡,热烈,缠绵,欢喜。
她看见墙上的空调是关着的,甚至连空调都忘了开。
他是一头饿极的猛兽,如磐石如利剑。汗水,粘液,彼此交融,予取予求。
即便结束,也舍不得分离。
“第一次和谁?”
她回答过A。她觉得现在没有必要回答。将来也没必要。
“告诉我。”
她依旧沉默。
“你为什么不说话?”他有些恼怒,紧紧盯着她,眼里布满血丝。
但她依旧淡定。
不多久,体内的柔软再次如利剑,如磐石。
“我要戳开你的心,看看里面到底装过谁。”说罢,往她的心脏直戳而去,“我要加倍奉还。”
过了四年这样的日子。直至她考上大学。
有一天,郑爱李与她翻腾覆雨之后,将她整个人紧紧搂在怀里,就像她会瞬间消失那般,那力度着实令她实在难受,有点窒息。
“你该和我结婚了。”他轻声说。
“好。”
“然后我们再生个孩子。”
“好。”
“你说男孩好?还是女孩好?”
“只要你喜欢,就都好。”
“我喜欢和你一直做爱。”
“好。”
“好。”
说罢,他又翻了上来,没完没了。
说真的,她口中的“好”,并不带任何感情,不过无所谓。
这与郑爱李无关。他算得上一个好人。与她自己有关。在这个世界,她就是一副无所谓的存在。不管躯体,还是灵魂,任由之去。
没过多久,她和郑爱李领证了。她把证举起,对着天空,眯着眼,蓝和红?它们般配吗?
蓝知道,红不知道。
那天哪儿也没去,只是被他拉着一路狂奔,奔进车里,奔到郊外,寂寥清幽,只有车轮与地面的激烈战斗。
那时的她,已经成年了。很确定一点,并不认为她对这个正压在自己身上如狼似虎对自己生吞活剥尽心尽力尽情的男人有像对A的那种不可名状的情愫。
唯一的感受就是,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我喜欢和你一直做爱’。他的确是这么做的。但她相信,他是喜欢她的。否则,他没有必要供养她读完大学。没必要一直喜欢和她做爱。就算是生理需求,但过程中却依旧感受他是诚心对待的。
他几乎将他所有的思想和精力都用在她身上。但凡只要有一丁点机会,他亦绝不放过。他简直就是做爱狂魔。不管是早上醒来,还是下课到家,还是临近自修,沙发,地板,浴缸,卧室,甚至凌晨三点半空旷的阳台,他的家无处不落下他与她纠缠的大汗淋漓的裸体。
每每,她能感受到他的极度热情,却无法让自己对他投入真正的感情。大多时候,只是任由他去。
灵魂都死了,身体又有什么关系?何况,他是她的合法丈夫。
只是,终于有一次,她受不了了,问他,“你就这么喜欢做爱吗?”
“不。”
“不?”
“得看和谁。因为和你。”
“为什么?”
“爱不是随口说出来的。爱是‘做’出来的。我有多想和你做爱,就代表我有多爱你。”
“‘我要戳开你的心,看看里面到底装过谁。我要加倍奉还。’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吗?”
“好吧,我承认。有一点关系,但不是主要的。我只是纯粹的爱你,想完完全全得到你。我要对你身体的每一处都了如指掌。唯有如此,才感觉到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不管你对我是否有情感,每每如此,我都想将你生吞活剥,折磨你,让你痛苦,也希望你快乐。”
没过多久,一个老女人的到来打破了郑爱李后来的计划。
她才知道,郑爱李口口声声的‘爱’,也不过如此,而已。
老女人热衷于鸡蛋里挑骨头,百般刁钻,言辞带刺为生活乐趣。否则,老女人无事可干,活得太乏味,害怕风平浪静,仿佛那是临死前的魔鬼召唤。
所以,老女人总得整点事打发魔鬼。
受了满腔委屈装了一肚苦水憋了一脑烈火的她本想让郑爱李为自己伸张冤屈,或者事后安慰,哪怕一句,哪怕一丝。
她以为,他会这么做。就像他与自己做爱那般猛烈。
可没料到,结果遭受的却是郑爱李的一顿数落。斥喝她没有规矩不懂孝顺等等,义愤填膺,言辞犀利。
“想当年我妈妈为了让我得到这个铁饭碗,花了多少精力多少心血多少钱你知道吗?那是她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如果没有妈妈也就没有现在的我,更没有我现在给你的生活。
她照顾我的衣食起居,从来不需要动用我的双手来干那些女人该做的事。如果你做得好的话,她还需要那么辛苦吗?
对了,现在她也一并把你的饭做了,衣服也洗了,卫生也搞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不是说你不过掉了几根头发在地板上,她就找你茬了,对你恶言相向了。就说了你两句,有什么不可以?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不是应该时刻注意吗?
再说了,你如果把它捡起来,不就完事了吗?这一切本来就是你的错,你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她让你别买衣服,你就别买。别买贵的,你就买便宜的。不成吗?她从不铺张浪费的优点,你看不见吗?你的眼,到底看到的是什么玩意?难道都是这些不好的吗?
还有上次,你说出去吃饭看电影,难道我不应该征询下我妈妈的意见吗?她老人家说得对,为什么要出去吃饭呢?家里吃不行吗?为什么要出去看电影呢?家里不是有电视吗?
你就只会花我的钱,这几年,你花了我多少钱知道吗?供你读大学,还有平常所有的吃喝拉撒都是我给你负担的。你花我的钱也是花得随心所欲,不是吗?虽然你不买过多昂贵的首饰,包包,腕表等女人都爱的东西,但你也是个会花钱的主,你别否认。
所以我的卡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放在你的包里。我妈妈说万一哪天你拿着我的钱跟别的男人跑了怎么办?何况我们还没有小孩。
你如果爱我,就应该像我一样好好对待她老人家。谦让她,尽量满足她,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供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难道你不懂什么叫孝顺吗?”
一口一个‘妈妈’。
那天,她看见郑爱李在协议书上的签字毫不犹豫。一切办妥后,就和当初一样,奔进车里,一路狂奔。
只不过,再也不会拉着她的手。
男人自称为朕。所以,郑爱李。朕爱你。
去你大爷的!妈宝男!她冷哼。
她与郑爱李的婚姻就此结束。
如果这个世界给你无尽的脸色
定是嫉妒你的简单和不知所措
你只需学会不断地接收和承受
反正
总有色彩适合你的本色
反正
不会离开的
总不会离开
属于你的
终归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