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梓集团大楼,比周围林立的大厦更接近天空的高度,玻璃幕墙在暮色中泛光,像一堵透明的钢铁城墙,似乎是在彰显一种高傲的观念。
至少,梓馨在今晚低头了。
以3500万现金的代价,将服装厂的所有权转交给梓岚。钢笔在纸上划出细小的沙沙声,她看见玻璃倒影里自己的苍白脸色。
签完合同,梓岚推过来一杯咖啡,杯底与檀木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我认为这笔钱足够了,余下部分我不会追究,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吧。”
“不必,就算有剩余我也会捐掉。”梓馨面无表情地回应。
梓岚冷笑着摊了摊手,“随你的便,总之事情解决了就好。”
“解决了吗?”梓馨抬头盯着哥哥轻蔑的视线,“服装厂高管的事情,我不会忘的。”
“无用功。”梓岚摇头,他微微咧开的嘴唇透着玩弄般的嘲讽,“你知道,父亲在去世之前,对我说了什么吗?”
梓馨的心跳突然变急,开口之前,她还是踌躇了几秒钟,“他说了什么...”
梓岚刻意装出老人沙哑的口音,让人觉得有些诡谲,“咳咳...要保住集团的资产,无论...用什么手段...”
[要保住集团的资产,无论用什么手段。]
梓馨终于明白,自己就是那个“手段”,就是那个用来保全财阀的牺牲品。
显然,对她而言,一切都是彻头彻尾的失望与荒诞。
离开千梓大厦,夜色中的商业街灯火通明。
梓馨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她望着路边的便利店,橱窗映出她疲惫的面容。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徐曼妮发来的消息:“炒面做好了,记得吃。”
滨江公寓楼的电梯门在顶层打开,楼道里飘着油香。
梓馨看见客厅的暖光从门缝漏出来,徐曼妮坐在沙发上的轮廓像团毛绒玩具。
“这几天辛苦了。”徐曼妮端着餐盘,白瓷碗里的炒面泛着油光,“你最爱的。”
“我不饿。”梓馨脱下西装裙,布料摩擦声像撕开一道伤口。
卧室的门锁咔嗒落下时,她听见徐曼妮收拾餐具的轻响,瓷碗与木桌相碰的闷声让她的心更乱了一些。
卧室,是深蓝色的晦暗。
梓馨打开窗户,倾身伏在窗台,夏夜的风吹动心弦,只不过,楼宇下的璀璨都市看着如此遥远,像是在诉说孤寂的距离。
被世界放逐的感觉,她以为自己会大哭一场,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不甘心,还是心甘情愿呢?也可能,只是单纯感觉哭泣没有意义。
“梓馨。”徐曼妮在门外,“我们聊聊吧?”
梓馨愣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走到门边,背靠着门坐在了地上,“说吧。”
“快高考了,一起温习吧。”
“不用了,我没心思。”
“但是...”徐曼妮欲言又止,稳定了一番信念之后,她才贴着门说,“我和雨墨会去考北京的传媒大学,你也去考北京的学校吧,大家能有个照应...然后,忘掉这里的事情,重新开始。”
“我不会忘掉这里的事情。”梓馨盯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吊灯,光斑在视网膜上留下灼烧的痕迹。她的话语,却没有一丝停滞。
徐曼妮失语了,因为,门另一侧的梓馨让她感到陌生。
“别管我了,曼妮,你去温课吧,加油。”梓馨听着远处的货轮汽笛,一声,两声,直到自己与身侧的孤单影子彻底重叠。
“...好吧。”徐曼妮突然感到无力,一场难以挽回的终局,仿佛都就此谢幕,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