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谨心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她就说嘛，方守正怎么能上这样的当，他不知道皇家血脉是那么容易混淆的？现代人电视剧看多了会上当还能理解，可方守正是土生土长的大宁朝的人啊，还是一个在科考中脱颖而出，在官场上如鱼得水的人啊。
现在明白了，就是慕容骜当初说的那句话，也许是想生儿子想疯了。不，不是也许，他就是想生儿子想疯了。在这样只生女儿的压力下，有人告诉他他有儿子了，这种心态很难形容。方谨心想到了范进中举的桥段，默然无言。
方守正苦笑了：“孩子周岁那次，柳妃托人带出来一张画像，画像上就是四皇子。”说到这里，他顿住了，想来这么些日子了，其中的蹊跷，他应该也想明白了吧，“我看画像中的那四皇子，与我……确实有几分相像。”
慕容骜看着方守正哂笑道：“方大人，您当年好歹也是二甲二十名的进士之一，想来也不是什么蠢笨之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就上当了呢？”
方守正点头道：“如今是想明白了，那个画像根本就不是四皇子的，应该是柳妃让宫中画师照着我的容貌画的。这样万一被人发现，柳妃可以说是我托她给家中小辈画的像，她是基于同乡之谊，所以破了例让宫中画师帮忙。
“皇子皇孙们都是养在深宫的，寻常外臣根本就见不到。等他们长大了，就算我能见到，容貌有变化也属正常。画像之事，自然也就无从追究了。
“所以只要我相信了，我就是他们母子的马前卒了。柳家原本不过是乡间村镇的平常人家，朝中没有人脉更没有靠山。别说皇后贵妃膝下都有儿子，就算没有，储位之争也不见得能轮到她。至于我，虽然当时还微不足道，但是当年盛大人做学政的时候，曾经路过江夏县，承蒙他老人家夸赞，乡间对我的期望还是挺高的。”
而且严格说起来，方守正也算是不负众望了。三年一度的科考，录取的也就是区区几百人。他能够跻身二甲，那就是妥妥的天之骄子，天子门生了。
“所以，这就是柳淑妃牢牢抓住大人的缘故了？”方谨心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个什么样的蠢男人啊，忘了自己身后还有妻女，还有父母兄弟，还有数不清的族人吗？这样想着，说话自然也不客气了，“敢情，她说什么你都信啊，她是你家祖宗啊？”
“应该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是一步一步来的。就像你说的，温水煮青蛙的模式。”慕容骜安抚地拍拍方谨心的手背，又问道，“在下只是奇怪，柳淑妃想要有人替她们母子冲锋陷阵，这个容易理解，只是大人怎么就心甘情愿担起了这份重任呢？”
听着慕容骜语气中明显的嘲讽，方守正除了苦笑就只有尴尬了。
“正如公子所言，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的。其实她一开始求助的时候，想的只是，如何在宫中好好的活下去。她说她还有父母，原本以为自己被困后宫，能够给家人带去些许荣华，也不枉自己孤寂一生了。这个愿望是如此的卑微，我……我无法拒绝。”
楚楚可怜、弱小无助，白莲花的标配啊。现代总裁都有那么多陷在这样的手段中，将女主虐的死去活来，成为网文界的爆款梗。那么千余年前大宁朝的方守正上当受骗，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想通了这一点的方谨心，淡定问道：“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是在我考中举人以后，从柳家人口中知道的这件事。”
柳家送女儿进京的目的就是冲着荣华富贵去的，原来郡守老爷来恭喜，说是他家姑娘嫁给了七皇子，一家人就开始扳着手指头盼望这泼天的富贵了。
想着自家女儿这般美貌惊人，就算一开始没有见到皇子，一个月总能见到了吧？只要见到了，那么凭着女儿的美貌，将皇子留住一个月绝对没问题吧？一个月的辛勤耕耘，女儿说不定就身怀有孕了。
一旦女儿有孕，那么他们柳家，就脱不了一个皇亲国戚了。说不定皇帝还会让人来接他们，去京城参加皇孙的满月宴呢。越想越开心，整天没事就在衙门口逛荡，或者守在南城门，只要听说有京城来人，就凑上前去问有没有皇孙降生，朝廷赏赐的消息。
可没想到柳妃一去一年多，别说朝廷赏赐了，就连口信都没有一个，销声匿迹了的一般。因此着急起来，只是柳家原本就是农户，家里连个正经读书人都没有，想进京都摸不着门路。盘点了一遍认识的人里面，就只有方守正是个知书达理的举人老爷，这才求上门来了。
“我听了这个事情，虽然知道这在宫中也算是常事。后宫佳丽数千人，得见圣面的不知道有没有百人，能得恩宠的那更是凤毛麟角，何况柳氏只是一个皇子侧妃。
“只是柳家人心急如焚，说是担心女儿，说得情深意切的，我这心里也不好受。于是借口游学，从家里要了一笔钱，偷偷进京去看她了。
“她当时在七皇子府已经快一年了，只是一个侧妃，别说得宠，连见七皇子一面都不容易。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佛堂里侍奉着一心礼佛的康嫔。住的也偏远，乃是御花园旁边的远翠宫，清冷幽深，人迹罕至的。
“那地方跟冷宫唯一的区别是，所有妃嫔的份例都不变。该给肉给肉，该给的鸡鸭鱼也不会被落下，其他就别想了，何况还有康嫔在呢。听说七皇子都嫌远，基本不踏足那里。
“我到了京城后，各方打听，听说了这个情况，便想帮帮她。就找到了宗正寺的太监，花了点钱，约了个时间地点，就见到她了。”
“等等。”方谨心突然出声打断道，“七皇子府不在皇宫里吗？怎么轻易就能见到皇子妃呢？”
侧妃也是妃，是皇子的女人，怎么可能让外人轻易见到呢。而且，私自约见皇子的女人，就算方谨心是现代人，也知道后果严重。一个不小心，那就是满门抄斩啊。这渣爹就不为家里人考虑一下？还有这青梅，简直就是有毒。
“这个说来也巧，当时朝中出了一件事，九皇子不见了，就是如今的简王爷。当时先帝让人去找，几个月都没有踪迹，于是朝中纷纷猜测，是被害了。七皇子的嫌疑最大，他那段时间焦头烂额的，府中的戒备也松懈了一些，给了柳妃可趁之机。”
方谨心惊奇地看向慕容骜，慕容骜尴尬低头，握拳轻咳了一声，淡然说道：“入赘楚家去了，在那里躲了二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