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二个时辰过去了,她膝盖跪得痉挛了,她咬了咬牙齿,强迫自己坚持下去。
“娘娘,您还挺得住吗?”青鸟担心地问,她明显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是啊,要不要起来休息会?”飞鱼说。
“挺不住也要挺!”离若咬紧牙关。
御书房内,幻焰伏在香案前闭目养神,缕缕香烟从香炉中冉冉升起。黑云慢慢聚拢起来,不一会儿就下起雨来。
“娘娘,下雨了!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青鸟说。
“不!”离若摇了摇头,“除非大王肯见我,否则我一直长跪不起。”
雷声轰鸣,雨势渐渐增大,不一会儿,点点雨滴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娘娘,走吧!大王是不会见您的!您又何苦这么委屈自个呢!”飞鱼在大雨中喊道。
“我是不会走的!”离若大声喊道,任雨水打在她的身上,“青鸟,飞鱼,你们走吧!不用陪我一起淋雨!”“娘娘不走,奴婢们也不走!”“这不关你们的事,你们没必要遭这份罪。”
“奴婢们说了,娘娘不走,奴婢们也绝不会走!”
“青鸟,飞鱼,你们若再不离开,本宫以后就不用你们服侍了!”离若突然板起面孔,厉声喝道。
这样严厉的娘娘,她俩还是第一次见。青鸟深知拗不过她,用肘撞了撞飞鱼。两人离开。
路公公地走到案前,忧心忡忡地说:“王上,外面下大雨了,若妃娘娘还在外面跪着呢!”
听罢,幻焰迅速起身来到窗前,透过窗户往殿外望去,她正跪着。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没有一处是干的。
视线落在她的身影上,他不由得蹙起浓密的黑眉,心如刀绞。他在你心里真的占据那么重要的位置么?
幽深的眸子散发出阴冷的寒光,俊颜上青筋隆起,手指关节攥出清脆的声响。
孤王不能心软!孤王绝对不能心软!
“小路子,去叫她离开!”幻焰转过头望着路公公,语气冰冷。
“可是,娘娘很犟,娘娘是不会听奴才的劝的。”
“去让她离开!”
“是!”路公公点头如捣蒜,取了雨伞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视线慢慢变得模糊,离若看见一个矫健的身影朝自己奔来,又好像是自己的幻觉。
头顶上的雨突然停了,她忍不住露出笑容,却在听见来人的声音时猛然僵住。
“娘娘,您又何苦这样作践自己呢!”路公公把雨伞遮在她的头顶,“您跪在这里也只是徒然,大王是不会见你的!”
“他不见我,我就一直跪在这里,直到他肯见我为止!”声音微弱,却透着坚定。
路公公又叹了一口气,摇头,大步折回御书房。
“王上,若妃娘娘是铁了心,说……说见不到您就一直跪在门口。”路公公小心谨慎地说。
“既然她那么固执,就让她一直跪在外面!孤王倒要看看她还能撑多久!”幻焰冷冷地说,深邃的眸子散发出寒冷的光芒。
漫天的雨水坠落下来,侵蚀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任凭雨水冲洗她的躯体。
一定要坚持下去!霆的命就压在她的身上。
雨水冲击着离若的眼眶,眼睛睁不开,她索性闭着。雨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青鸟和飞鱼一路冒雨跑到太后寝殿。
“惜梅殿宫女有急事求见太后!”
宫女粗略地打量了她俩一眼,看她俩湿漉漉的,可能真的有急事,忙去向太后禀报。
怎么还不出来?青鸟和飞鱼看着外面的雨下得那么大,在廊上踱来踱去。
听见门倏地响了一下,青鸟快步迎了上去:“姑姑,太后肯见奴婢们了吗?”
“太后正在小憩,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你们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事等太后醒了再说!”宫女摇了摇头道。
怎么办?雨越下越大,再这么淋下去,娘娘肯定会淋病的!不管了!豁出去了!
青鸟和飞鱼想趁机冲进太后的寝宫,宫女迅速拦住了她俩,“你们想干什么!还不走!”
“太后!太后……”无奈之下,两人大声嚷嚷起来,希望能借此惊动太后,“若妃娘娘出事了!”
“来人!快把她们撵走!万一惊扰了太后,谁也担当不起!”
“太后!太后……太后救命啊!太后……”青鸟和飞鱼嘶吼。
混乱中,红漆的门倏地打开,沈暗香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举止端庄,雍容华贵。
“何事如此喧哗?”爬上皱纹的脸透着威严。
青鸟挣脱宫女的羁绊,跑到太后面前,跪下,说:“若妃娘娘……”一时语塞。
“若妃出了什么事?”
看太后问青鸟,宫女也不好再拦飞鱼。“大王不肯见娘娘,娘娘一直跪在殿前,不肯离去。”
“什么?”太后勃然大怒,“下这么大的雨她也不知道躲躲,她是想寻死么?来呀!摆驾御书房!”
雨水从白皙的脸蛋成股流下,湿漉漉的衣物紧贴身体,离若只觉眼皮越来越沉重,到最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眼前一片漆黑,昏了过去。
昏迷前的一秒,她咧了咧嘴,冷笑,幻焰你果然够心狠手辣!
“大王!不好了!若妃娘娘昏……昏倒了!”路公公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你说什么!”幻焰怒喝一声,丢下手里的奏折,猛地起身。
幻焰一个箭步冲出房间,路公公撑着雨伞迎上去,幻焰挥手打掉,不顾一切地冲进大雨中。
“离若!离若……”他摇了摇她的身子,神色紧张,她早已不省人事。他横抱起她,快步跑回寝宫。
“快去找一身干净的衣服来!”幻焰边下命令,边抱着怀里的人往龙床走去。
“快!快……”路公公吩咐太监们道。
“大王,您也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吧!您全身都湿透了!”路公公满脸担忧。
“小路子,你先出去吧!”
“是!”路公公点了点头。
幻焰看了眼床上的人一眼,黑眉蹙到了一起,俯身,解下她身下的湿衣,用毛巾擦干,揽过锦被严严实实地裹住她的身子。
路公公半推开门,留出一条缝隙,压低声音道:“王上!衣服拿来了!”
“让她们进来!”
宫女们端着放置锦服的托盘走进来,幻焰睨视她们一眼,走出房间。在长廊上伫立片刻,幻焰奋不顾身地冲进雨中。
“大王!保重龙体!”
“别跟着孤!”雨中传来冰冷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路公公站在长廊上,左右为难,想跟上去又不敢跟上去。幻焰站在雨中,任由大雨打湿他的衣襟。他需要冷静,冷静……
一拳打在旁边的梨树上,梨树裂开一条缝,瞬间在大雨中坍塌。
估计着宫女应该为她换好了衣服,幻焰快步走回寝宫。迅速褪下身上的湿布,换上一身褐色苍龙缎袍。在床头坐下,粗糙而厚实的手指慢慢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那从指尖传导上来的冰凉令他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毛。
“太后驾到!”门外传来传令声,幻焰慌忙抽回双手,起身。“儿臣给母后请安!”幻焰弓着背行礼。
沈暗香移步至床前,看了床上的人一眼,然后转过身扫视了宫女们一眼:“你们都退下吧!哀家有话想跟焰儿单独说!”
“焰儿,你对若妃究竟是怎样的情感?”
“母后何出此言?”幻焰走到窗前,背对着沈暗香。
“母后有时候觉得你很喜欢她,有时候又觉得你并不喜欢她。焰儿,你的心思,母后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幻焰桀骜地伫立,一言不发。
“焰儿,莫非你一直对先王的逝世耿耿于怀。”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阴霾起来,只觉得早已结疤的伤口又被人撕开,鲜血喷涌出来。
“离破天已经死了,雁凝脂也成了阶下囚,他们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但离若是无辜的!上一代人的恩怨不应当牵扯到你们下一代人身上。焰儿,如果你爱她的话,不要伤害她!不然你会抱憾终身!”
“母后,您根本不懂!好了,儿臣自有分寸,便不劳母后费心了!”
“母后言尽于此,听不听得进去就看焰儿你的了!”沈暗香起身,“起驾回宫!”
幻焰在床边坐下,手指怜惜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心隐隐地痛了一下,浓密的剑眉蹙成了一团。
“大王,张太医来了!”
“让他进来!”视线一直落在床上的人身上。
背对着太医伫立着,幻焰冷冷地问:“若妃娘娘的身体是否安好?”
太医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低下头去,小心谨慎地回话:“娘娘的玉体并无大碍,只是感染了风寒。微臣开几服药,娘娘每日按时服用,过几天便可痊愈。”
“小路子,随张太医去抓药!”幻焰喝道,“来人,把若妃娘娘送回惜梅殿,命人好生伺候着!”
“阴冷潮湿的牢里传来阵阵腐臭的气味,独孤霆蜷缩在草堆旁,身上的伤口早已开始化脓。铁门沉重地响了一下,牢差随手扔了一碗残羹进来,粗鲁地吼道:“这是你在阳间吃的最后一顿饭了,赶紧吃!吃饱了明天好上路!”
独孤霆拖着沉重的脚镣慢慢地爬过来,艰难地端起破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牢差嗤笑一下,大步走向楼道。
霎时,独孤霆摔碎手里的破碗,悲愤地说,离若,对不起,我根本保护不了你!如果真的有来世的话,我一定要找到你,不让你受半点伤害!离若,好好活下去,我会化成天边那颗最亮的星星,默默地守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