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焰托起沐妃的身子往回游,很快便把她安全带回了岸边。幻焰抖了抖身上的水,厉声喝道:“谁能告诉孤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落水?”
“大王,臣妾见若妃妹妹在河边嬉戏,上前跟她打招呼,没想到她……没想到她居然把臣妾推进河里!”说着,沐妃趴在幻焰肩头大哭起来,“若妃妹妹明摆着想要害死臣妾,大王,您可要替臣妾做主呀……”
幻焰扭头望着宫女们道:“你们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奴婢们都看到是若妃娘娘把娘娘推下去的!”宫女们异口同声地指证离若。
“爱妃先别哭了!”幻焰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偏过头,黑眸狠狠地瞪着离若,“离若,你可知罪?”
她还能说什么,他已经相信是她把沐妃推进河里的,即使是沐妃诬陷她,可那又怎样,他终究不会相信她!
无奈之下,离若只得跪下,云淡风轻地说:“离若知罪!”
“你知罪就好!”他挑眉睨着她片刻,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完这段话的,“若妃恃宠而骄,到御书房门前罚跪,不到日落时分不许起来!”
他又转过头,将视线全落在沐妃身上,眼里含情脉脉。“爱妃,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孤王陪你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多谢大王!大王待臣妾真好!”“孤王不待爱妃好待谁好呀。”说罢,幻焰搂着沐妃往朝阳宫方向走去。
经过离若身旁,沐妃还不忘扭过头来,得意地瞪了她一眼,那恶毒的眼神仿佛在说:贱人,这便是你跟本宫作对的下场!
离若怔怔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一点点失落。
离若,你清醒一点吧,你只是他用来折磨的玩物,你的死活根本没有人会在乎!没有人!
但很快她便让自己平静下来。
幻焰在沐妃处换了件金黄色蛟龙缎袍,并无过久停留,便在侍从前呼后拥中大摇大摆地折回御书房。
“离若拜见大王!”离若正跪着,见幻焰从身旁经过,慌忙低下头去。
幻焰像没看见她一般,头也不回地进了御书房。
还以为大王待若妃娘娘是特别的,没想到自己又看走了眼!哎,大王的心思实在是难以捉摸啊!路公公叹了一口气,快步跟上去。
正午日头正毒,离若跪了一阵子,只觉汗流浃背,膝盖酸痛。耳畔猛然响起刚刚幻焰冰冷的话语——若妃恃宠而骄,到御书房前罚跪,不到日落时分不许起来,顿时觉得她怕是撑不到日落了。
惜梅殿外,以青鸟和飞鱼为首的宫女排成一列,手中托盘上放着洗漱用具以及服饰。
“青鸟,这都近中午了。你说今日娘娘为何还未睡醒?”飞鱼忍不住问身边的青鸟。
“娘娘可能是太累了吧!”青鸟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里也不是不感到奇怪的。娘娘不会是生病了吧?
霎时,一名宫女慌慌张张地跑来,大喊道:“青鸟姐姐,大事不好了!”
“小声点!”青鸟慌忙作出噤声的手势,“娘娘还在里面睡觉呢!”
“青鸟姐姐,你不会是弄错了吧?娘娘此刻正在御书房门前罚跪呢!”她的声音好像风铃般清脆。
“你说什么?娘娘在房里没离开过,又何来‘在御书房前罚跪’一说呢?”飞鱼厉声质问道。
“千真万确!不信你们可以去御书房门前查看!”
青鸟仍在分析真假,飞鱼早已耐不住性子,自作主张地推开了房门。青鸟眼看拦不住她,也只能跟她一同进去。
当看到床上空空如也的时候,众人顿时傻了眼。娘娘果真不在寝宫里,可她们一直守在门外,娘娘又是何时离开的?难不成娘娘会遁地术?
“这没道理啊!”青鸟摊开手掌,一脸不解地望着飞鱼。
“只有一个可能,在咱们还没来之前,娘娘就偷偷外出了。”飞鱼推测道。
“大抵如此。”青鸟转过身,问那个宫女,“那你可知娘娘犯了何罪么?”
“听说娘娘把沐妃娘娘推进了河里,王上龙颜大怒,当场便下旨让娘娘到御书房门前罚跪。”宫女如实回答。
“怎么会?娘娘不是这样的人!”飞鱼为离若打抱不平道。
“先别说了,咱们快去御书房前看看吧!”青鸟不愿再听她们废话,陡然拔高了音量。
御书房
香炉里的龙涎香袅袅升起,整个御书房都弥漫浓郁的味道。幻焰把一叠奏折翻来翻去,尽管点上了龙涎香,可还是心神不宁,批阅奏折的兴致全无。
大王今日为何如此烦躁?莫非是大臣们的奏本让大王心生不悦?路公公站在旁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奴婢们伺候不周,让娘娘受委屈了!奴婢们愿陪娘娘一同罚跪!”说完,青鸟和飞鱼便在离若旁边跪下。
“青鸟,飞鱼,这不关你们的事!你们起来!”离若说着,便去扶她们起来。可两人却是理直气壮地回答:“主子在受罚,做奴婢的怎敢独善其身呢!”
离若心里感动万分,在异国他乡遇到两个如此忠心的侍女,她也不知道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
她便不再推辞。
“娘娘,您还撑得住么?”青鸟担心地问。离若勉强地点了点头,示意她们不用担心,她还撑得住。“娘娘,您就服个软吧!求求大王,说不定大王会宽恕娘娘!”飞鱼提议道。
“没用的!他又怎么可能会信我。”离若幽幽地说。
幻焰突然把奏折甩到桌上,路公公吓得赶紧跪下。他起身来到窗前,透过敞开的窗户,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瘦削的身体,不由得皱了皱眉。
霸气侧漏地,幻焰从她的旁边经过,特意放慢了步子。她已跪了两个时辰,他倒要看看这个硬骨头会不会主动开口求饶?
但离若只是慌忙低下头去,并无求饶的意愿。幻焰黑着一张脸,正欲气急败坏地离开。身后突然传来宫女的声音,“大王,娘娘身体不好!跪了这么长时间,身子骨怕是吃不消了!求大王免去对娘娘的责罚吧!”
幻焰转过身,心情突然大好。“怎么?撑不住了?”他趾高气扬地望着她,半开玩笑半似认真,“你求孤王,孤王没准儿就让你起来。”
“离若求大王开开恩。”离若本不想求他,但实在是捱不下去了。在苦难面前,那点仅有的自尊也消失殆尽了。
“看来你的骨头也没那么硬嘛!”幻焰心情大好,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邪笑。“既然你都这么求孤王了,那孤王便大发慈悲,放你一马。起来吧!”
“谢大王隆恩!”三人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青鸟飞鱼一齐搀扶离若起来,她的膝盖跪得发酸,差点没站稳,幸亏身旁的青鸟和飞鱼及时扶住她。
“娘娘,还能走路么?要不,奴婢背您回惜梅殿吧?”青鸟主动请缨。
离若摇了摇头,“青鸟,不必劳累你了,你背不动我的。”
“要不,奴婢去叫个身强力壮的公公过来。”飞鱼说。
“不可!”离若阻止了飞鱼,她本就是被罚跪,岂能找人背她回惜梅殿,落在旁人眼里,岂非更大的罪过。
“我还能走,你们扶我回去吧!”
于是离若在宫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回到了惜梅殿。平时一刻钟便能完成的路程今日却活生生花了她们一个时辰。
青鸟吩咐宫人打来热水,拧干绢帛,为离若敷腿,“娘娘,您的膝盖都红肿了,奴婢心疼您。”
“宫里的人在传娘娘推沐妃下水,因而被王上罚跪,可纵然打死奴婢,奴婢都不相信娘娘会做此等下作之事。奴婢为娘娘叫屈。”飞鱼插嘴道。
“是啊,娘娘这般心善的人,怎么会推沐妃下水?”
离若望着青鸟和飞鱼,心底突然涌起一种感动,这世间还是有人愿意无条件相信她。
“娘娘,究竟发生了何事?”飞鱼追问。
“我在河边嬉戏,沐妃想推我入水,被我识破她的伎俩,躲过了,结果她自个儿重心不稳掉进了河里,却污蔑我推她下水,我纵然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只得认罚。”
闻言,青鸟和飞鱼气愤地骂道:“这个沐妃真不是个东西!”
王上也是,怎么能听信沐妃的一面之词便冤枉娘娘呢。
“好了,你们还是慎言,小心被旁人听了去。”
青鸟和飞鱼讪讪地住了口,但是心里还是为离若叫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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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白与树上的白浑然一体,俨然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离若来到窗前,把窗户推开,让微风把梨花的香味吹进房间里。
昨日她是在青鸟和飞鱼的搀扶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回到惜梅殿的,膝盖传来的胀痛让她躺下许久才睡着。一觉醒来,膝盖还是隐隐作痛。
她突然恨惨了幻焰,他不问青红皂白便定了她的罪!
一只飞镖倏地中在她身前的横木上,让她大吃一惊。定睛一看,飞镖上还捆着一个信条。
她迟疑地取下信条,慢慢把它摊开。只见信条上映着几个大字“今晚在后花园,我带你远走高飞,幻烈。”
她探出头,看到幻烈的身影在瓦片上一闪而过,信条从她的手中脱落,慢慢地飘落到地上。
他应该是听说她在御书房门前罚跪的事了吧,不然,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要带她远走高飞。
可惜他给不了她任何承诺,正如她给不了他任何承诺一样。
洁白的月光泻下来,泻了一地流光。宫里到处挂满红色的灯笼,岑寂的夜空中只听见虫儿嘶鸣的声音。
犹豫了很长时间,离若还是决定去后花园赴约,索性跟他说清楚,再这么拖下去,只怕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远远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靠在树干上,月光打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苦苦等了两个时辰,她却始终没有出现,但他决定继续等下去,直到她出现为止。
看着他站在那里,她心里竟不忍走过去,害怕自己的决定会伤害到他。
伴随着太监的通报声,幻焰器宇轩昂地走向惜梅殿,后面跟着几个随从。
“完了,完了!大王要是知道娘娘不在寝宫,肯定会龙颜大怒的。”青鸟脸色苍白,焦急不安地在门外徘徊。
“谁说不是呢?”
两人还在商量着对策,幻焰已然来到寝宫门外。
“奴婢给大王请安!”青鸟和飞鱼慌忙跪下行礼。
“起来吧!”幻焰并不看她们,径直去推寝宫的门,飞鱼突然拦在他的面前。“大王,您不能进去!娘娘正在小憩!”
“滚开!”深邃的眸子瞪着她,他毫不留情地把她踹开。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幻焰愤怒地吼道:“娘娘人呢?”
青鸟和飞鱼慌忙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娘娘……娘娘只说出去一会,没说去哪里!娘娘也许是外出散心了,奴婢们这就去寻找!”
“不必了!孤王知道若妃娘娘去了何处。”冰冷的声音响起。
高大的声影快步走出了宫殿。
她一定又是跟幻烈幽会去了!想到这里,幻焰额头上几根青筋凸起,手间的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真真是好了伤疤又忘了疼,他前两次才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可她还是不长记性!看来他很有必要再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