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菲菲,春意阑珊,到处染上了生机盎然的气息。春宵一夜之后,离若的心情格外悲恸。离若披了件斗篷,立在窗前,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梨花,思绪飞得很远。
独孤霆,现在你在哪里?过得可好?我过得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好!我很想你!
门外陡然响起的嘈杂声将她拉回现实,她听见青鸟和飞鱼急切的声音,“沐妃娘娘您不能进去!我家娘娘正在休息……”接着,她又听见一个尖锐的女声,“狗奴才,就凭你们也敢拦本宫,给本宫让开!”
下一秒,门就被人猛地撞开。离若转过身,看向门口,只见一位装扮得雍容华贵的少妇怒气冲冲地朝她走来。离若是头一遭见她,并不清楚她是何人,但看她身上穿的、戴的都是极其名贵的,想来她应该是幻焰的某位妃子。想到这里,离若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寒意。
“参见娘娘!”离若连忙屈身行礼。当目光触到那双狠毒的眼睛时,她不是不怕的,只是在强装镇定罢了。
“你就是离若!”沐妃停在她面前,仔细打量着她。
“是!”离若低头回答。
沐妃伸手掐住她的下巴,让她仰视着她,以便更清楚地审视她的容貌。“果然是狐媚子!”难怪大王会把她留在身边!沐妃的右手从她的脸颊滑下来,长长的指甲差点嵌进她的肉里。
“本宫预先给你提个醒!最好记住你的身份!安分守己一点,否则本宫定会要你在这宫里无立足之地!”沐妃趾高气扬地瞪着她,倘若这一次不镇住她,只怕以后她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要我在这宫里无立足之地?”离若轻笑一下,“你凭什么?”
“你……”沐妃气结,想挥手给她一巴掌,却被她牢牢拽住。“我离若再不济,也还轮不到你动手动脚!”离若不卑不亢地说。
“下次你在动手之前最好弄清楚,你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说着,离若波澜不惊地甩开她的手,她早就受够了,“别再惹我,否则我保证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从她走入这座深宫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了父王的保护,没有了母后的保护,也没有了独孤霆的保护,她只能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于是,有一种保护叫做‘虚张声势’!
“贱人,咱们走着瞧!”沐妃气急败坏地离去。看来这个异国女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贱人?离若哑然。什么时候,她也沦为了这种卑贱的女人!什么时候,她也需要跟其他女人争夺同一个男人!什么时候,她开始看低自己……
“娘娘,您没事吧?”青鸟和飞鱼试探性地问道,满脸担忧。离若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你们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离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任寒风吹在身上。
悲伤溢出了胸口。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当最初的信仰变成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时,她的心如同那些飘落的梨花花瓣,腐烂在泥土里,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幻焰走到惜梅殿前,突然定住脚步,心中暗道,她现在一定不想见孤!
一想起昨晚的事,他心里其实是后悔的,只是他嘴上不承认罢了!
“大王,您今晚在惜梅殿留宿么?”路公公毕恭毕敬地询问王上的打算。
“回养心殿!”幻焰瞥了路公公一眼,快步向旁边走去,走了几步又返回来,冷冷地看着路公公,“小路子,带上几套礼服,去告诉若妃娘娘,明日陪孤王去太庙祭祖!”
以往大王去太庙祭祖都是不带妃嫔的,这一次却要带上若妃娘娘,看来大王待若妃娘娘是与众不同的!为了以后的仕途风雨无阻,看来得多多讨好若妃娘娘!
“奴才遵旨!”路公公领旨退下。
离若站在窗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窗外,往昔的记忆就像雨后春笋般纷纷涌现。如果可以,她宁愿选择活在美好的回忆里,也不要去接受这惨淡的现实。
然而,现实与梦想往往大相径庭,这就是现实,可悲的现实!
“娘娘,路公公来了!”青鸟走进来,拉住她的手道。
路公公是王上身边的红人,离若自是不敢怠慢。她看了青鸟一眼,缓缓地说:“让路公公进来吧!”
路公公大步走进来,他的身材有些臃肿,后面跟着几个太监,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几套礼服和各种名贵的装饰品,路公公吩咐他们把东西一一放到桌子上。
“若妃娘娘,王上叫奴才转告若妃娘娘,明日陪王上去太庙祭祖!这些是祭祀穿的服饰,若娘娘没有别的事,那奴才就先行告辞了!”
“有劳公公了。”离若说,“飞鱼去送送路公公!”
“娘娘大喜啊!”待路公公走后,青鸟笑得合不拢嘴,似乎比她这个正主还要欣喜。
“青鸟,不就是召我去太庙陪驾么,有什么值得你如此高兴的!”离若白了青鸟一眼。
“娘娘,您不知道,大王去太庙祭祖是从不带妃嫔的!”青鸟乐此不疲地说,“这一回王上点名让娘娘去,这说明娘娘在王上心里的分量是极重的!”
离若轻笑一下,她们哪里知道,幻焰把她留在身边,只是为了折磨自己,让自己生不如死,他的心里永远也不可能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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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幻焰焦急地坐在高大的战马上,驱使着战马来回地打转,已经派小路子去催了,怎么还不见她来!这辈子他等过谁,从来都是别人等他,她以为她是谁?别以为给了她几分颜色,她就想开染坊!
正当他将要吩咐随行们启程的时候,身后传来路公公的声音“若妃娘娘驾到!”
幻焰顺着声源望去,只见一顶华丽的轿子由远及近。
号角手吹响了号角,幻焰稍微打量了一下轿子,在确认离若坐在轿子后便吩咐随行们启程。
“娘娘,大王去太庙祭祖带上了若妃娘娘!”此时,一名宫女匆匆忙忙地跑进朝阳殿,跪在沐妃脚下。
“你说什么?”沐妃放下手里的茶具,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
“大王带若妃娘娘去太庙祭祖了!”宫女又重复了一遍。
“带她去祭祖又有什么关系?大王大概是想让先王见见这个从离国俘虏回来的战利品吧。”
“娘娘,可大王去太庙祭祖又何时带过妃嫔?以大王的英明神武,祭拜祖先如此重要的场合,岂会儿戏!”客嬷嬷摇摆着她那臃肿不堪的身子,缓慢走过来。
沐妃起身,听闻此言,浑身顿时瘫软,又落回座位上,嘴里念着:“完了!本宫彻底完了!这王后之位看来要被这贱 人后来居上了!”
“娘娘,其实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哦,嬷嬷有何良策?”
客嬷嬷附在沐妃耳边小声说了一通话。听罢,沐妃面露难色:“嬷嬷,这样做会不会太兴师动众?”
“娘娘,这可是除掉离若的最好机会呀!防微杜渐、一劳永逸的道理,娘娘不会不明白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那些人可靠吗?不会出什么岔子吧?”沐妃望着客嬷嬷,心里隐隐透着不安。
“绝对可靠!娘娘只管放心!”客嬷嬷咧嘴笑了笑,看在别人眼里却是笑里藏刀,可怕得紧。
“那事不宜迟,你赶紧出宫去做准备。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客嬷嬷领命退下。
沐妃目露凶光,离若啊离若,本宫倒要看看你这一次是否还有命返回王宫?
经过一路的颠簸,轿子总算安稳地停在太庙面前。幻焰翻身跃下马,走到离若乘坐的轿子跟前,一只手捋起轿门,另一只手掌在她面前摊开。
离若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手放进他的手心,在如此重要的场合还是不要惹恼这只易怒的猎豹。在他的牵引下,她缓缓走下轿子,平静如秋水般眼睛散发着异彩,那套礼服穿在她身上恰到好处,好像是替她量身打造的,美得无与伦比,他看着她,呆滞了几秒钟。
守陵的宫女跪满太庙门口:“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若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幻焰紧紧抓住她的手,带着她缓缓走进太庙。
幻焰跪在灵位面前,手里拿着三根香,恭敬地叩拜,父王,儿臣终于完成了您的遗愿----灭掉了离国、云国!父王,您放心,儿臣发誓绝对不会放过伤害过你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父王,您看到了吗,她就是离破天和雁凝脂的女儿,儿臣要把她永远囚禁在儿臣的身边,然后慢慢地折磨她,以慰父王的在天之灵!父王,您终于可以安息了……
幻焰起身,缓缓地将香插在香炉里,离若也跟着起身,将香慢慢地插入香炉里。
仪式结束以后,幻焰领着离若走出太庙正殿。离若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他,自从祭拜出来,他又开始给她脸色看,但也懒得在意。
队伍行走在幽静的山涧,这山谷突然静得出奇,连鸟叫虫鸣的声音也全然听不到,幻焰感觉有些不对劲,命侍卫们加强戒备。一支箭突然从山坡上射下来,正好从轿子的顶上穿过去。
“保护王上!保护娘娘……”队伍霎时躁动起来。
无数离弦的箭迎面飞来,侍卫们抽出佩剑抵挡,幻焰驾着马赶到轿子旁边,抽出佩剑阻挡飞来的箭,不让任何一支箭靠近轿子。
“冲啊……”为首的刺客一声令下,刺客们从山坡上冲下来,山坡下立刻陷入了混乱的局面。
双方战斗了好一阵子,刺客终是寡不敌众,除了四个被活捉的刺客以外,无一生还。
“把他们带回去慢慢审查!”路公公轻蔑地看了四个被活捉的刺客一眼,吩咐侍卫。
“快阻止他们!”幻焰察觉出刺客的意图,大吼起来。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刺客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地咬断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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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大事不好了!大王在回王宫的途中遇刺了……”一名宫女匆匆忙忙地跑进朝阳殿。
“离若那个贱人死了没有?”沐妃急忙打断她。
“这倒没有!大王已经回宫了!”
“没有!”沐妃的笑容僵在脸上,“那刺客有没有抓到?“
“奴婢听说被抓的刺客都咬舌自尽了!”
“那就好!”沐妃舒了一口气,离若,今日算你命大!走着瞧,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深夜,幻焰坐在龙椅上,手触动龙椅下一个机关,暗门徐徐裂开,暗卫影一身黑衣现身。
“主人!”影半跪在幻焰面前,“不知主人召唤属下,所为何事?“
幻焰抬头,黑眸阴冷地盯着他,缓缓地说:“想必孤王在回宫途中遇刺的事情你早已有所耳闻,孤王现在命你暗中调查,务必揪出幕后主谋!”
“是,主人。”只见暗门徐徐合上,仿佛这一切从未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