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龙蝎塔面有愠色,手掌一推,一个状似三戟冰轮的阵印向冰龙俯冲而去,直接把庞大的元素兽砸得身形不稳,倒了下去。趁此间隙,景明忡心忧忧地接住自由落地的何风萱,等待救兵的判词。
“我给你的元素种可不是让你这么用的。 ”冰龙蝎塔率先叹气。
“对不起,师父,我不知道冰龙也会对水元素种起反应......”景明半坦白半起了个借口搪塞他。
“不知道?我看你只是想试试这是不是真品罢了。
”冰龙蝎塔敏锐地一语中地,“我说,你是不是受晓晞那家伙影响了,怎么也变得胆大包天、肆意妄为了?”
“......”
见景明并未驳斥,冰龙蝎塔一面为猜中他的心思得意,一面开始为收拾残局犯愁:“这样,你先带幻化去明漾那里,切记不要走漏此事的风声;我留在星落湖处理后事,还原现场等。”
“好。”景明领了指示,随即动身。后事,真是一个悲观的说法啊。
目送景明离开,冰龙蝎塔仍然悬立在冰湖之上,愁眉不展地盯着半截身子趴在湖面,已然昏迷的水蛇进化体。“星影知道了,恐怕要刁难我。”不过,只要他没有半路逮住景明二人,就无从得知完整的来龙去脉。消息传到总部那也需时间,应该够我恢复原貌了。
引动冰元素气息,被冻结的空间开始流动,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山融成潺潺春溪。幽蓝色的漩涡重现于冰龙周围,然而这一次,是为了给它疗伤。冰龙蝎塔感受着冰雾与冰雨的奔涌,不忘四处张望,提防着来人。
于是就在他以为无人发现,马上完工的时候,一个女声从肩后斜上方处发问:
“冰元素守护者?......您在这里做什么?”
冰龙蝎塔没有任何收手的意图,也没有给来者回语。称他“冰元秦守护者”还是太官方了,甚至带有戏谑的意味:他本不该出现在此地。难堪的沉默比冻水还冰冷,两人都屏住耐性,等待着对方发出投降的信号。
她不是精神元素的。冰龙蝎塔看着冰龙恢复吐息,抬头凝视起救命恩人之后,率先打破僵局,转过身来:“恕我冒昧,即使身为冰元素守护者,我也得承认,我不认识你。”
身披枣红羊绒风衣的女子听到这番话,却并无意外之色:“的确,因为你我素不相识。”
敬语的使用被放弃了,冰龙蝎塔也很庆幸她不是拐弯抹角的客套之辈,那种人最难缠。只是他确实不认识她,不知道是哪伙人派遣来视察现场的。
“我猜,是星影让你来的?”他选择主动出击。
摇头否认。
“那是联盟高层?”
再摇头,仍不开口。
“你瞧,我来这里,是为了治愈这只倒霉的元素兽。你来这里,是为了干什么呢?”冰龙蝎塔见谈话无法推进,又抛出一个引人深入的诱饵。如果她真有另外的目的,必不会如此轻易地相信他的说辞。
“哦,我是去燃焰参加会议的,正巧路过。”
路过?燃焰的活动范围可离星落湖十万八千里呢。冰龙蝎塔上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突然出现的“路人”。微卷长发、公文包、无扣风衣,但看不出元素之杖藏在了何处。星落湖本就地处僻岭,所以春和景明才驻留在附近。需要经过星落湖的路线,难道她是从森林来的?
“我本来想帮助您捕捉这只......冰龙,”女生自顾自解释了下去,“没想到你放生了它。没有其它的事情,我就告别了。”
冰龙蝎塔点了点头:“再见。”
“再见。”
湖面回归平静,插曲戛然而止。冰凉的冬日微风嬉闹如常,仿佛刚才铺天盖地的凶象从未存在。冰上的窟隆能被缝补,但人心呢?不论恰巧经过此地的人(存疑)是否把自己当作目击者并向王族团体的其他人传递这个消息,他们都不能再拖下去了。
既然无法掩盖,就应尽力解決。
平躺在咯得人生疼的板材床上,空气粘稠得仿佛凝滞住了。大雨倾泄过后,山崖陡坡上的泥石土块格外潮湿,不知何时就会变成另一场地质灾难,犹如眼下何风萱与景明之间的气氛。
胳膊隐隐作痛,是韧带撕裂一般的折磨。她全身乏力,甚至没有办法为自己探视一下伤情。景明坐在不远处的行军床床沿上,抚摸着没派上用场的担架。一个是气得不想说话,一个是愧疚得不敢出声,但何风萱还是忍不住了:
“你还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待到你初步恢复活动能力为止,但——”
“恢复活动能力?那你小子好好等着吧。”
完全不想搭理这个罪魁祸首。严格说来,他们是共犯。但是如果他没有抛出那枚水元素种,她也不必如此以身涉险,而不幸晕厥并受难。意外往往发生在一瞬间,除非经验丰富,否则难以招架。而实力不足是大忌,可惜他们都高估了自己。
“对不起,幻化,是我连累了你。”
“这话你已经说三遍了。”
“因为我做的确实不对。”景明诚恳又心虛地强调。诚恳是因他心中有结,心虚却是来自于想要补偿对方而无能为力,“我以前一直是跟着冰龙蝎塔的。他对我寄予厚望,总是想要我尝试一些力所能及之外的挑战,而我从未让他失望。即使做得不好,他也会帮我摆平一切,不留差池。我从来没有真正为自己的战斗行为负责过。”
好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啊。知道了,以后尽量不和你一起出任务就得了。何风萱不耐烦地闭上双眼,试图暗示他“我不想听你狡辩”。而景明似于没有接收到她的暗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为今天发生的一切,尤其是你遭受的伤害而道歉。我承诺,这种事情也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为了弥补过错——”
“过了。我原谅你。”
被赦免的罪人登时眉眼舒展,不再愁容满面,却也不敢靠近伤者,只是站起来,像是在等待她发落。有裂隙的墙未必会即刻倒下,但总有一天会坍塌,而在摇挥欲坠的信任彻底灰飞烟灭之前重新刮好腻子,才能保证坚固。
“你平常也和冰龙蝎塔这么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