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的波斯商人驻足惊叹，卖花女怀中的白兰花与珠光交相辉映，连对街当铺檐下的铜风铃都叮咚作响，仿佛在应和这跨越山海的绝色。
肖清清伸手欲触，却在最后一刻收住指尖——珍珠表面凝着的虹彩正随着日影流转，恍若将整个南中国海的晨曦暮色都封存在这小圆之间。
“珠表平滑，透明有半，洁白圆润，光泽莹瑰，南珠乃稀世罕物，寻常难见，更难得的是如此圆润硕大。”水出玉轻声念叨，眼中满是赞叹，“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上好南珠了吧。”
话音未落，檐角铜铃忽地急响。暮春的暖阳透过万字纹窗棂斜切而入，将那颗南珠笼在琥珀色的光晕里。
肖清清注意到，当水出玉的指尖轻触珠面时，珠光如同涟漪般在表层漾开——这是千年蚌精才养得出的灵性。她在祖父的《辨珍录》残卷里见过类似记载。
她眼中满是惊讶，双手轻轻捧着那精致的小盒子，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敢置信：“这么贵重啊？这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盒中的南珠晶莹剔透，她能从中看到自己模糊的带着光彩的倒影。
小莲惊讶又好奇的问：“这么大的南珠很少见吗？”
肖清清点点头：“南珠本就稀少，这么大的当然更少见了。”
阿刚也发问：“那很值钱咯？”
水出玉回答：“那是肯定的，这颗南珠这么大，色泽又这么好。”
“我再仔细看看。”那阿刚害怕自己碰散了贵重，只敢摸着盒子观摩，愣是没用手碰一下。
“您看这虹彩，像不像月夜下涨潮时的浪尖？” 水出玉将珍珠转了个角度，珠层间顿时流转出影天的银蓝交错幻色。
“看来蒋家人对你确实十分看重，这样的稀罕物都能寻到给你。” 水出玉微笑着解释道，她的手指轻轻点在南珠上，那珠子便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滚动，“虽然这颗南珠小了点，但用来磨粉美肤却是最适合的，你皮肤白皙，用了这个定能更加光彩照人。”
“嗖”的一声闷响突然传来，原本在柜台后打盹的狸花猫炸毛跃起。
肖清清只觉耳后掠过森冷寒意，水出玉的惊叫与珠玉落地的脆响同时炸开——那颗价值连城的南珠竟在青砖地上骨碌碌滚动，而她捧着瞬间红肿的右手，指腹上赫然刻着三道细如发丝的血痕。
“当心！”肖清清反手抽出绾发的银簪，云鬓散落间，她瞥见梁上掠过一抹残影。
“莫不是东瀛影遁术！？”临时账房先生献君失声惊呼，手中的狼毫笔已掷向横梁，墨汁在半空悬停，凝成蛛网状的黑丝。
南珠不见了。
水出玉惊愕地抬起头，望向风来的方向，眼中满是诧异：“哎呀，什么玩意儿啊？竟然这么快！”
肖清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她的心跳瞬间加速，双手紧紧抱住锦匣。好在她没有直接上手拿南珠，所以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她顺着那道残影望向天空，只见一只飞鸟的影子迅速消失在视线中。她皱了皱眉，语气中透着一丝惋惜：“是鸟……”
“我的南珠，我的南珠啊！那是蒋家给你的聘礼！”水出玉急得跺脚，要不是在城中，她真想捡起石头砸过去，而且这是在自己的店铺，砸到哪里都是自己的东西，最近没赚钱，可不能再费钱了。
“东家……”小莲和阿刚围了上来。
水出玉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只展翅高飞的鸟，语气笃定：“你看它头顶、头侧、枕部和后颈都带着淡褐色的点斑，枕部的点斑排成纵纹，后颈处又变成横纹，这是鸥鸟。”
“鸥鸟？”肖清清疑惑地重复了一遍，随即又问道，“就是那种常年在海上飞翔的海鸟吗？”
“没错，没想到你也知道。”水出玉微微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过好像不是普通鸥鸟。”
水出玉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淡青色的刺青——那是用鲛人血纹的避水咒。此刻刺青正泛着幽蓝荧光，将苍白的皮肤映得如同海底玄冰，“你看它的尾羽！”
天际传来一声清唳，盗珠的鸥鸟突然折返，在云层间划出诡异的之字轨迹。
肖清清眯起眼，看见那本该雪白的尾羽末端泛着铁灰色，每片羽毛根部都嵌着粒萤火虫大小的磷光。当鸥鸟掠过钟楼尖顶时，那些磷光竟在青天白日下炸开成墨绿色焰火。
“是鬼车鸟的磷粉！”献君手中的算盘哗啦散落，檀木珠子滚过青砖地，竟自行排列出卦象。他颤抖着手指向天空：“《岭南异闻录》记载，这种妖鸟以人鱼膏为食，羽间藏有阴火，专替海底墓穴的守墓人盗取珍宝......”
似有海风裹挟着咸腥扑进店铺。
“东家快看！”阿刚突然指着门槛惊叫。那颗被鸥鸟遗落的南珠正在门槛石上滚动。
东南方海平线涌起铅色云团，雷光在云层间织成渔网形状。鸥鸟突然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在乌云下汇成璀璨的星河。当它们掠过渔港时，所有船桅上的定魂幡同时自燃，灰烬里传出万千鲛人恸哭的哀歌。
“只听闻过一些靠海生活的人，多半都会知道一点，说它们在贴近海面飞行的时候，表示未来的天气会很好；如果它们沿着海边徘徊，那就意味着天气会逐渐变坏；而当它们离开水面，成群地飞回海边，或者聚集在岩石缝里的时候，那就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征兆，我们这里的渔民们出海捕鱼，全靠它们来预测天气呢。”豁城近海，但不是人人住在海边，肖清清这次也是头回遇见奇观，“东家，鸥鸟都有这样的能耐吗？”
水出玉凝视着掌心残留的珠光，轻声说道：“确实如此，它们不仅是气象指南针，也是方位指南针，鸥鸟这类海鸟，有着固定的栖息地和巢穴，若在海上迷了路，找到海鸥的巢穴，多半就能找到陆地的方向，进而找到回家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