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深。
与萧村的阴冷潮湿不同,此刻的华家小楼,暖意融融。
窗外细雨初歇,洗净了满园春色,空气里有淡淡的花香和新泥的气息。小楼内,檀香袅袅,茶香四溢。
华勉安静地坐着,手指轻抚着光滑的紫砂茶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他面前的棋盘上,黑白子已成胶着之势。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一个很特别的男人。
他有两条浓淡相宜的眉毛,椭圆脸,看上去很淡然。这便是施成风。
此刻,施成风却没有看棋盘,他的手指灵活地翻飞,一枚黄澄澄的铜钱在他指间跳跃、旋转,时而消失,时而出现,像个顽皮的金色精灵。
“你又输了。”华勉的声音温和如春风。
施成风手一顿,铜钱稳稳落在棋盘上,恰好压住了华勉的一枚白子。“哦?是吗?”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我倒觉得,这局棋还没下完。”
华勉微笑着摇头:“棋局已定,人心未定罢了。”
施成风刚想反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
来人是六扇门的一位老朋友,姓洛,名尘,自号落尘子,腿很快,人称“快尘子”,此刻却是一脸的凝重与疲惫,身上衣服还带着未干的雨水。
“施,施成风……”快尘子喘着气,显然是一路急赶,“出大事了!”
施成风眉毛略挑,看上去还是很波澜不惊,指间的铜钱又开始不安分地跳动:“能让你王快腿都跑成这样的,想必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快尘子咽了口唾沫,将萧村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他着重描述了伍近神遇袭的惊险,更强调了村民反常的疯狂举动,以及最后那遍地尸骸、有些尸体眼泛铜光的诡异景象。
施成风脸上的慵懒渐渐褪去,手指停了下来,那枚铜钱安静地躺在他掌心。
“武林盟主被伏击不奇怪,江湖嘛,总是打打杀杀。”施成风摸了摸唇上的胡子,“但你说……村民?手无寸铁的村民,像疯了一样攻击所有人?”
“千真万确!”快尘子急道,“现场惨不忍睹,那些村民……就像中了邪!而且,最后活下来的……据说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幸存者?”施成风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其他人,包括那些杀手,都死了?死状如何?”
“都死了,死得很惨,而且……”快尘子压低了声音,“据逃回来的护卫说,所有村民,眼底都有一种……像铜一样的颜色,虽然很淡,但是很诡异。”
铜一样的颜色?
施成风的目光落回掌心的铜钱上。黄澄澄的铜钱,在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下,似乎也泛起了一丝奇异的光泽。
“有意思。”施成风喃喃道。
一直静静听着的华勉,此刻也微微侧过头,开口道:“寻常百姓,纵然被激怒,也不会如此悍不畏死,更不会有那般统一而狂热的神情。这其中,定有蹊跷。”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那不是愤怒,更像是……被操控的木偶。”
“木偶?”施成风看向华勉,“你的意思是……”
“下毒?迷药?还是……”华勉顿了顿,“更邪门的东西?”
快尘子补充道:“盟主府已经下了严令,要彻查此事,揪出幕后黑手。六扇门也压力巨大。上面知道你施成风鼻子灵,朋友多,希望能请你出手相助。”
施成风叹了口气,将铜钱重新抛起,又稳稳接住。
“麻烦,真是麻烦。”他嘴里抱怨着,眼神却亮了起来,像是猎犬嗅到了猎物的气息,“不过,这么有趣的麻烦,若是不去凑个热闹,岂不是太对不起我这探奇之心?”
他站起身,拍了拍快尘子的肩膀:“带路吧。去看看那个‘唯一’的幸存者,还有那些……泛着铜光的眼睛。”
华勉端起茶杯,送到唇边,轻声道:“小风,多加小心。能操控人心的力量,往往比最锋利的刀剑更可怕。”
施成风回头,洒脱一笑:“放心,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命硬。”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华家小楼的飞檐上,也照亮了施成风眼中那抹浓得化不开的好奇。
萧村,这个名字,已经勾起了他全部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