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
“滚，都给本宫滚下去。”石柳儿挥袖打翻宫女手中的果盘，抬脚将雕花大弓踹得直飞出去。那弓“哐当”一声撞在院中石凳上，断成两截的木片飞溅到廊柱下，惊得笼中黄雀扑棱乱撞。
满院子宫女内侍吓得瑟瑟发抖，寤歌稍一思忖，准备随着他们的队伍一同离开。
“谁准你走了。”伴随着这句话的还有同时砸过来的一枚青果，果子砸在了寤歌的后脑勺，她还来不及呼痛，就听到了果子落在地上传来的啪嗒啪嗒声。
寤歌停住脚步，手指在袖中攥了又松，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你不是能耐吗，你不是大将军吗？怎么，如今残废了？竟连枚果子都躲不开。”不知是不是错觉，话语中竟带着一股撒娇意味。
“柳儿！”寤歌叹息着转身，怎么进了宫，这脾性还和小时候一样。
“说了叫本宫柳妃。”石柳儿昂了昂脑袋。
“嗯，小柳儿。”寤歌嘴角沁出一抹笑意，“你还生我气不？”
“当然气。”石柳儿冷哼了声，她对这位表姐的感情太复杂了，有爱有恨，有怒其不争，亦有偏袒维护。
情绪翻涌，折磨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找你是有正事”，石柳儿双臂抱胸，眉眼紧蹙。
“一个月后蛮族派人访兴，为首的，是你我二人的熟人。”
“是谁？”
“江戈”，石柳儿扶了扶额，表情也甚是苦恼，“你赶紧把你那破烂身子养好，不出意外兴帝会随时见你。”
两人陷入沉默，隔了许久，有幽幽女声传来。
“我在后宫苦心经营，竟比不上一个敌国蛮王的陈兵威慑。这些日子我算是看明白了，后宫恩宠终归是烟花泡影，任你机关算尽也跳脱不了这方寸之地。”石柳儿表情有些沮丧，“表姐，这次江戈进京是个机会，你不要再像以前一样愚忠了。”
“随心而动，随心而为，抛枷弃锁，无愧于心。”对面女子直直盯着寤歌的眼睛，好似能看到她心里去，“你做的已经够好了，放弃、失去的也够多了，就算为了那些已逝之人，你也好好活着吧！！”
“柳儿……”寤歌眼睛有些红润，“你重新叫我表姐了，是原谅我了对不对？”
“瞧你那出息”，石柳儿表情有些不自然，“事先说好，关于表哥的事我可没原谅你，只是……”
“我知道。”寤歌三步并作两步向前奔去，一把将石柳儿揽入怀中，“哥哥的事就算你原谅我，我都原谅不了我自己。”
她音调逐渐呜咽，“柳儿，你等我，等我解决了蛮族的事，我就想办法将你接出宫去。这破皇宫，我们这辈子再也不来了。”
“谁要你接，我在皇宫里待得好好的，将我接出去干嘛，陪你风餐露宿吃糠噎菜吗？”石柳儿语气傲娇，但身子却软了下来，嘴角旁溢出笑意。
“再说了，你自己还身陷宫中了。时隔多年，那蛮族完颜鹤鸣早就不是你我认识的刘夫子了，这次他以你名义陈兵沂城，照我看本就是不怀好意。能教出表哥那般人物的，自己能单纯到哪去？你给我小心点，别被人卖了还在那数钱呢。还有那江戈，你也给我留个心眼，我记得他原是白单人吧。白单可是被姑父灭国的，他能真不记仇？”
这小妮子，寤歌噗嗤出声。
“你笑什么笑，我说正事呢！！”石柳儿双手叉腰，满脸的发愁，“从小就是个没脑子的傻样，到底你是表姐我是表姐？怎么，都落魄得连家都没了，还没长记性？”
“江戈他不是坏人。”见石柳儿又要发火，寤歌立马转了话语，“但他复仇心切，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放心吧，你表姐我啊，心中有数。从小就婆婆妈妈的，还凶，也就我脾气好惯着你。这皇宫不比别处，在我未接你出去的这段时日，你脾气给我收敛点，免得得罪了人都不知。”
“要你说？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光长力气不长脑子啊！！”石柳儿这张嘴有时候真能气死人。
“石柳儿，你当我受伤就不能治了你不成？”寤歌气得脑子嗡嗡作响。
“你敢，我如今可是御赐的柳妃娘娘。你敢碰我根手指头，我就灭你九族。”石柳儿也分寸不让。
“呵呵，你也算九族之列，怎么，这么舍不得我？想要同我共赴黄泉啊！！”
“你……”
“我怎么呢？”寤歌摇了摇头，好不得意。
不容易啊，这么多年，终于胜了一回。
……
从那日开始寤歌与石柳儿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但在外人看来两姐妹还是水火不容。
这是寤歌要求的，她现在身份敏感，在结局没明朗之前，还是多留个心眼吧。
*
那是寤歌在玉弗宫养病的第二十一天。
那日整个天空都阴沉沉的。
天边乌云像打翻的墨汁漫过来，狂风卷着枯叶拍打窗棂。青儿抱着药盒小跑过回廊，忽然"咔嚓"一声炸雷，惊得屋檐下挂着的鹦鹉扑腾翅膀。
青儿一边掸掉身上的雨珠一边抱怨，“这离入夏还有几日了，怎么就雷雨交加了，看这架势等会儿这雨估计还会变大。”
“大小姐，刚太医院的说了，等您把这服药服完就可以暂停一段时间了。不过话虽是这么说您也不要大意，俗话说得好病去如抽丝，这今后啊您可得……”
等青儿刚将汤药从盒子中取出，转身却发现身边人不见了。
只听哗啦一声响，寤歌抖开了她的油布雨衣就往雨中冲去。
“大小姐，你去哪啊，药还没喝了！”
“不喝了。”寤歌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她的身子她清楚，经过这段日子的精心调养早就没事了。
“可等会儿万一娘娘问起……”
话音未落，寤歌已然返回将青儿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药我喝了，我出去有点事，你别跟柳儿说。”
“记住啊，任何人都不要说！！”寤歌再三叮嘱。
青儿望着远去的背影急得原地打转，今日可是那人的三七啊！
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惊雷，吓得青儿打了个冷颤。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