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炸开一粒火星时，江灵正在给王大壮缝合肩上的豁口。渡厄针穿着的不是丝线，而是她截断的一缕青丝——这发丝浸过泣魂花汁，随针脚游走发出幽蓝微光。王大壮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攥着半块烤得焦黑的芋头，非要等江灵缝完最后一针才肯吃。
"当年在洛水镇..."江灵的针尖突然顿住，抬眸望进跳动的火焰，"你明知那船娘是我假扮的，为何还喝那碗下了蛊的鱼汤？"
火堆里爆开的火星映亮王大壮耳根的红："你那会簪着朵木芙蓉，比河灯还晃眼。"话出口才觉失言，忙把芋头掰成两半，烫得在掌心颠来倒去，"这鬼地方连盐巴都没有..."
话没说完，唇边突然触到微凉的指尖。江灵抹了点泣魂花蜜在他干裂的唇纹里，花蜜沾着未拭净的血渍，酿出铁锈味的甜。她腕间的锁魂绳不知何时松了，滑落的瞬间被王大壮捞住，绳结上七枚铜钱叮当相撞，恰似那年洛水河畔的银铃。
夜风卷来几片发光的蕈类孢子，落在江灵散开的衣襟上。王大壮别开眼去扒拉火堆，却把火星撩得老高："咳...你三叔公说的剑冢..."
"东南七里是处温泉。"江灵突然扯开染血的绷带，露出心口将愈的疤痕，"小时候偷溜去泡过，泉眼里沉着半柄断剑。"她指尖抚过狰狞伤口，惊得篝火都晃了晃，"那水温热得像活物，总觉着底下镇着什么。"
王大壮突然起身，踩灭了将熄的余烬。他解下外袍浸了夜露，裹住江灵发颤的身子时，摸到她后颈未消的傩面刺青："还能走么？"话问出口才发觉多蠢——怀里的罗盘早被血污了，指针却固执地指向东南。
月光漏过泣魂花海，照见条闪着磷光的小径。江灵伏在他背上数星子，呼出的白雾染湿了男人后颈的青铜钥印。她发间的渡厄针不知何时松脱了，青丝垂落处，正巧掩住王大壮颈侧新添的齿痕——那是半个时辰前疼极时咬的。
泉眼比记忆中更暖。水面浮着层会发光的藻，随波纹漾成星图模样。江灵浸到锁骨时，忽然从水下勾出条红绳，绳头拴着枚生锈的铃铛："十岁那年落的，竟还在。"
"叮——"
铃舌撞出空响的刹那，泉底突然浮起万千光点。王大壮伸手去捞，掌心却捧起把会游动的银沙，细看竟是无数尾半透明的灵鱼。它们衔着两人的血痂游向深处，鱼群汇成光带照亮了泉底——那里真斜插着半柄青铜剑，剑身缠满江灵幼时落下的红绳。
"过来。"江灵突然掬水泼他，苍白的脸终于有了血色。浸湿的里衣透出心口未愈的星图伤疤，那疤痕随水波晃动，竟与泉底断剑的纹路渐渐契合。王大壮别开脸去够石边的酒葫芦，却发现早被江灵换成治伤的草药包。
子夜最浓时，泉眼开始漫出乳白灵雾。江灵枕着断剑阖眼小憩，发间不知何时多了朵泣魂花。王大壮攥着那截红绳不敢睡，直到听见她梦里呓语："...芙蓉糕要桂花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