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阿娘当即怒了,揉了信便要号召门徒前去救人。
而韩言只是笑,神态自若地递给我一枚印章。
【这是蓝月教的教印,上弦月。月面有一道断裂。形状,是你喜欢的桂枝。】
【我猜这封假信,一定不知道这断裂,其实是刻意为之。】
我没理他,只是打开印章,在掌心印了一遍。
果不其然。
一切又被他言中。
我有些慌了,他也觉察到了。双手裹住我的掌心,轻轻地揉着。
【其实我一直想要告诉你,正邪不是完全对立的。】
【上一世,我的确杀了很多人。可我亲手杀的人,没有一个无辜。】
【他们以名门正派自居,可背地里却做着伤天害理的事。】
【魔教替天行道,却反被泼上残暴的污水。】
【我就是不服,就是不甘,所以,才想要成为武林霸主。】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改变规则。让那些伪君子,无所遁藏!】
他的手微微使力,浓眉轻压,微蓝的眼里好像有风暴涌动。
果然,对正派的仇恨,已经刻在了他的骨血里。
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我突然清醒过来,手从他的掌心,猛然抽离。
【又是那套正邪不绝对,然后劝我不要为了所谓的正义,与你为敌,是吗?】
他愣住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笑了。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你从来都不清楚。】
【我维护的不是八大门派,而是心中的正义。】
【我反对的也不是魔教的行事作风,而是滥杀无辜。】
【你是杀了很多渣滓,可你杀的就没有一人无辜么?】
【唐门、峨眉上下500条命,难道全部该死?】
【那…是个误会。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误会、无奈,你永远都有这么多借口。】
【你怎么想,我拦不住。】
【但我,有自己的判断,也永远不会为了你,而放弃自己的选择。】
【不要再试图干扰我,否则,你这条命,就真的要保不住了。】
18
与韩言的谈话,不欢而散。
但我知道,他所言不假。
如若出手的是蓝月教,行事不会如此隐秘,而他,应该也不会安心被我囚禁。
只是,若下手的真是同道中人,武林八派,范围也难免过广。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等。
既然对方目的是图,只要知情人的人不动,下手的人便会有新的动作。
所以,我一面央求崆峒的长老前去救人,一面说服了阿娘,与我在家中一同等着。
可我万万没想到,等来等去,却只等到了阿娘被杀的消息。
而第一个发现的,偏偏是,韩言。
【我没有杀老夫人,也没有理由杀你阿娘。你应该知道的。】
我进门时,韩言已经被师父绑了,跪在地上。
而旁边,正躺着我的阿娘,在一滩血红的中间。
我的脑袋有些发懵,好像连手脚也控制不住。
师父却拿着剑,直指着韩言:
【说,你是不是怨恨夫人将云溪另嫁他人,所以才下此毒手?】
【还是你听说了破云剑的下落,为了恢复功力,想要夺取宝图?】
韩言盯着我,双眼忍不住发红:
【云溪,你看着我。】
【老夫人对我这么好,还多次从你的手里,将我护下,我为什么要杀她?】
【我还指望着你与崆峒少主的婚事不成,她能重新招我为婿,我没有理由下手!】
【住口!你说不是你,那老夫人的伤口分明就是没有武力的白民造成的,全庄上下,除了你,还有谁?!】
【现在想来,你定是从一开始就奔着宝图而来,与夫人起了争执,才痛下杀手!是不是!】
师父连珠串一样质问,韩言也再僵持不住,辩驳起来。
而我只是觉得聒噪,噪得浑身血气都往上涌。
以至于,不受控地咆哮:【都别吵了!】
声音停了。
我轻轻放下阿娘。
然后夺了师父手里的剑,指着韩言:
【你就那么见不得,我还有亲人,是么?】
他的眼睛红了,连声音也开始哽咽。
停了许久,才勉强开口:
【在我的心中,一直把老夫人当成阿娘对待。】
【你仔细想想,我早就得到过破云,里面的剑谱,我至今还倒背如流,我何苦大费周章,就为了这么一张图?】
【唐门守备森严,老夫人也是绝顶高手,究竟是谁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置她于死地,你还不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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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头一盆冷水,连带着我的整个背都开始震动。
我圆睁着眼,小心转身,只看到师父越来越垂的脸。
【他说他得到过破云剑谱,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早就把宝图给了他?】
【为师问过你多回,你都不曾泄露,可你居然选择相信这么一个外男?!】
【破云剑关系江湖安危,还是交给为师保管比较妥当。】
【你把剑谱交出来,再杀了他,你就还是为师的好徒儿!乖。】
我的眼眶坠疼,握着剑的手也在抖。
【如果我不呢?】
双手一绕,她半步便夺了剑,直抵住我的胸口 :
【为了武林正义,就算再不舍,为师也不得不清理门户!】
她望着我,恳切地希望我能答应。
而我只是盯着韩言。
他心领神会,低下头笑了:
【曾经我像你一样相信正义,可就是因为这些虚伪的正义之士,逼我加入了魔教。】
【可惜我的武功废了,会拖累你。你一个人,还可以逃。】
【等下辈子,我会再来找你。】
我也红了眼,【要逃,一起逃。】
随即一咬牙握住了剑,集中内力一震,那剑便断成了五截。
师父愣了愣,去拿手里的拂尘。
我便又蛇步往前,托起断剑斩碎她的拂尘。
漫天的飞絮雪花一样融进她的口鼻、眼里。
我便趁机俯地,撑起韩言,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