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法国之旅
苏格死后的几天,又有几辆大卡车鱼贯从农场驰向法国。不同的是,卡车上空飞着两只家鹅。它们的脖子上各挂着一只大篮子,一只篮子里卧着小西施,另一只篮子里卧着八只可爱的小鹅。
“再见,埃米尔!”小鹅可可在天空中对依恋它的朋友说,“原谅我们的法国之行,我们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再见,亲爱的克雷斯先生。”克迪尔挥舞着翅膀向大块头告别,“谢谢你对我们的救助,我们会时刻惦记着你的。”
“再见,善良的朋友们。”小西施在篮子里向地面上的小动物们挥动着翅膀说,“愿你们天天都是快乐的。”
“一路平安,早点回来!”埃米尔、大块头、所有的小动物们高叫着,眼泪不知不觉溢满了眼眶。
经过几天的风雨兼程,它们看到遥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座高高耸立的铁塔。
“埃菲尔铁塔!”克迪尔尖叫道,“我曾经在电视上看见过。这说明,我们已经到巴黎了。”
“巴黎是什么地方?”小西施问道。
“是法国的首都。”克迪尔回答说。
“我只知道北京是中国的首都。”小西施说。
“北京是中国的首都?小西施夫人,你又让我长见识了。”克迪尔感激地说。
巨大的卡车并没有驶向闹市,而是一个右转向一处看似加工厂的地方驰去。
“克迪尔,我的心慌得厉害。”小鹅可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加工厂!小鹅们要被送进加工厂了!噢,我的天啊,可恶的人类,他们把生机勃勃的鹅们弄得奄奄一息还不罢休,又把它们送到这个鬼地方要干什么?”
“上帝啊。”克迪尔在胸前划着十字,“人类还要制造多少罪孽啊!”
路上出现了一些人,他们排着队,打着条幅,站在路中央高呼着什么。汽车被迫停了下来,司机从驾驶室钻出来,向人们解释着什么。
“我们必须下去才能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克迪尔一边说一边开始降落。
“保持警惕,远离人类。”小鹅可可提醒道。
它们落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只听司机说:“……这些鹅已经在路上颠簸了好长时间,你们的阻拦会给本公司造成巨大的损失,这些责任得你们全部承担。”
“恩维尔,你去跟他交涉。”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
“我们就是为了这件事儿来的。”那个叫恩维尔的年轻人走过来,说,“你们必须停止这种罪恶的行径。我们代表动物保护组织向你们提出强烈抗 议:保护动物,是人类义不容辞的职责和义务!”
司机拨通了手机,叽哩呱啦说了几句什么,只见一个风度翩翩的人从加工厂里出来。他体态微胖,戴一副墨镜,头发梳得溜光油滑,在阳光也反射出一圈彩虹般的光晕。“喂,恩维尔,又是你。”那人的腔调高傲得令人窒息,“我们已经答应过你们的条件了,你还要干什么?”
人群沸腾了,他们举着标语和图片喊道:“保护动物,坚持素食。”
“恩维尔,你继续这样下去,别怪我起诉你。”那人走到恩维尔跟前,用墨镜后面的眼光灼烧着恩维尔的脸,阴险地威胁道,“上一次你们抗 议,在法国养鹅取肝是不人道的,我们从此取消了这种做法。现在你还在捣乱,莫非是让我们的加工厂倒闭才甘心吗?要知道,我们的加工厂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它给法国乃至全世界做出了不错的业绩。”
“好一个不错的业绩,克里斯蒂文先生!”恩维尔的目光咄咄逼人,“几十年的时间,你们残忍地杀害了多少只鹅啊。你别忘了,它们的生命跟我们是一样的,人类不能因为它们是动物而肆意残害。如果说以前我们不懂这个道理,现在,克里斯蒂文先生,我们已经进入二十一世纪了,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面对恩维尔的质问,克里斯蒂文无动于衷,他面无表情地说:“恩维尔,你跟你身后的那些人挣的工资从哪里来?你们是否想过,那里面也有我们努力劳动后交付的税款。”
“我们都是自食其力的劳动者!我们不稀罕这份带着鹅们血泪痛苦的税款!”人群愤怒了。
“但是有人需要!”克里斯蒂文的嗓门也提高了,他打断人们的抗 议声,高叫道,“法国,这个世界强国,对外靠强劲的出口来创外汇,对内要靠大量的税收来维持,这不是你们几个人随便找个托辞说了算的!”
“住口!”恩维尔怒吼道,“克里斯蒂文先生,请你看看这些触目惊心的图片吧!这就是你所谓的业绩!你们的血腥把你们的良知都淹没了!”
人们把大幅的图片举在克里斯蒂文面前。
“少来这一套。”克里斯蒂文粗鲁地把那些图片拨开,他根本没把那些抗议者放在眼里,“我的时间是宝贵的,请你们赶快离开让卡车通过,否则的话,我就报警。”
“报吧!报吧!把我们一块加工着吃掉算了,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家伙!”
小鹅可可的孩子们好奇极了,它们想看清楚图片上究竟画着什么,于是悄悄地溜了过去。当小鹅可可发现它们时,一只小家伙已到了图片跟前。
“回来,危险!”小鹅可可一个箭步冲过去,“可迪可,你这个鲁莽的小家伙。”
小西施和克迪尔它们也追过来了。人们听到了鹅的叫声,于是给它们让开一条路。
小鹅可可一家子径直走到图片跟前,顿时被血腥的场面吓得浑身颤栗。这是苏格先生所没有提到过的,也是小鹅可可从来没敢想到过的。渐渐地,那些独立的图片在小鹅可可的脑海里连缀起来了,成了一个完整的考贝,电影一样地开始播放:
在一尘不染的巨大车间里,一只只濒死的小鹅残喘着最后一丝气息,被身穿白大褂的工人们切去了脑袋,褪掉了残羽。他们手中锋利的钢刀小心地剖开鹅们的胸腔,把鹅肝小心翼翼地摘下,放在身边的器皿里。
“这是我工作以来见到过的最大的鹅肝。”一个工人高声地说,尽管他面戴口罩,但他的眼神显现出无比的激动,“匈牙利人真能耐,天知道他们用什么方法培育出了这些极品。”
“难以相信,这些鹅肝是正常鹅肝的几倍乃至十几倍啊。我真钦佩聪明的匈牙利人!”
另一个工人不小心把鹅肝划破了指甲片大小的伤口,于是叹了一口气,说:“真是不巧,这个活儿又白干了。”他把那只破损的鹅肝放在另一个器皿内,不无遗憾地说。
“这有什么?我曾经培育的鹅肝甚至比这些都大。”另一个工人不屑地说,“你只要让鹅们不停地吃东西就成了。”
小鹅可可在那所大房子里的所见顿时浮现在眼前:人类为了得到更大的鹅肝,就让小鹅一刻不停地站在狭小的铁笼子里,而且一刻也不让它们睡觉,这样,小鹅们就不得不耗掉大量的能量而把所填的食物尽量转化为脂肪,脂肪每分每秒都在肝脏内堆积,越堆越多,鹅肝也就出奇地越长越大。这种肝其实是病态的“脂肪肝”,却被可恶的人类美誉为“鹅肥肝”。可怜的小鹅们,毕生的工作竟是一刻不停地吃,吃,吃,有的直到被撑死后,嘴里还满是食物……
那些所谓的“鹅肥肝”将被工人们放在什么机器上深加工,而那些被稍微弄破的鹅肝则在风干后打成肝粉,瓶装后拿到商店出售。
巴黎的夜浪漫纯情,令人心醉神怡。夜光迷离的小店里,一对对恋人正拿着刀叉品味着美味的鹅肝;光华显耀的大酒店内,一个个绅士淑女正在美餐着高级的鹅肝;来自世界各地的旅客们,品着法国的鹅肝直坚大拇指……
这就是克迪尔曾经羡慕不已的天堂,这就是农场主所说的小鹅们脱离苦海的地方!
“可可可可!”小鹅可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忽而狂热地笑起来,尽管它知道这样是不礼貌的行为。“可可可可。”它甚至不会说话了,只会发出令人心悸的狂笑。
“小鹅可可,你怎么了?”克迪尔一把扶住它。
小鹅们“妈妈妈妈”地大声哭叫着,小西施“孩子,你没事吧”地喊叫着。
恩维尔抱起昏迷的小鹅可可,悲愤地说:“克里斯蒂文先生,难道,一个堂堂的法国离开鹅肝就不会强大?”
“可那样就会毁了我们的加工厂。”克里斯蒂文的声音降了下来,“你们这样做会毁掉一个美誉。”
“美誉?”
“‘没吃过鹅肝,就是没去过法国’。”克里斯蒂文声音低沉地说,“你知道,这一点是法国其它任何产业都无法替代的。”
“闭上你那张演说家一样的嘴!”
“让那个阴险的家伙下辈子变只鹅吧!”
“滚开,你还想杀死多少动物才能满足你的欲望!”
“……”
“可可可可!”小鹅可可终于醒过来了,它想到父母的惨死,想到成千上万的同胞的悲惨命运,它明白了这些志愿者的目的,泪眼婆娑地喊叫着响应起来。
“摈弃虐食!”
“让一切贪食动物的家伙下地狱去吧!”
人群再一次沸腾了,克里斯蒂文的脸色变了,他退缩着,就像一只不甘心失败的狗,低沉地咆哮着:“恩维尔,会有人收拾你的!”
“让残害小鹅的凶手尝命!”
“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味蕾而戗害更多的生灵!”
激愤的人群逼向克里斯蒂文:“把你那该死的眼镜拿下来,让我们看看你眼里的‘利润’,你的贪婪,你的罪恶吧!”
几个人把小鹅可可它们一家子抱起来:“多可爱的生命啊,你们却把它们的羽毛变成锦衣的内料,肉及内脏变成了餐桌上的美味,口袋里的钞票。扒出你们的良心自问一下,你们是否在茶余饭后,哪怕静心一秒钟来聆听鹅们的悲鸣呢?”
人群继续向前逼进,克里斯蒂文不提防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他的狼狈相连引起起人们的嘲笑都没有,在人们眼里,他不过是一块臭不可闻的什么东西,不相匹配地存在于这个世界。
抗议的呼声仍在进行,动物保护人士和素食主义者为动物们的悲惨命运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呐喊。
小鹅可可它们从人们的怀里钻出来,飞向天空,在人群上空盘旋。
“它们都飞起来了!”
“人类的屠刀都逼得它们飞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