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锈血问天 第二十一章 伪龙泣血
第三根截龙桩破冰而出的刹那，整片寒渊响起了婴儿的啼哭。青铜柱表面没有浮雕，只有十万道深浅不一的指痕——那些被活祭的百姓生前在冰层下苦苦挣扎，指甲磨碎在青铜表面凝成暗红斑纹。
陆辰的剑尖刚触及柱身，蚀天剑突然发出悲鸣。剑脊倒映出冰层下的景象：无数半透明的躯体在玄冰中保持着奔跑姿态，母亲怀抱着冻结的婴孩，书生攥着断裂的笔杆，他们的咽喉都连着猩红血线，细如蛛丝的血线在冰层深处汇聚成河。
"这是..."映雪的星索缠住陆辰手腕，却发现锁链结满冰晶，"血髓引龙术！"
青铜柱突然渗出黑血，那些血珠在空中凝成独眼老者的虚影。这道残魂淡得几乎透明，却让整片冰原刮起腥风："小辈，可知你脚下踩着什么？"
陆辰剑骨突然刺痛，葬天剑引动的星髓垂落冰面。星光触及的刹那，冰层下十万尸骸同时睁眼——他们的瞳孔里没有眼白，只有蠕动的血色龙纹！
"当年本座不过取青州三城生灵，抽魂炼成龙脉。"残魂抚摸着不存在的胡须，指尖滴落的黑血在冰面蚀刻出骇人场景：孕妇被钉在青铜祭坛，脐带连着冰雕龙首；童男童女吊在龙须下，鲜血顺着寒冰纹路滋养龙角，"可惜陆九霄那匹夫..."
冰层突然裂开蛛网状纹路，伪龙真身在深渊中显露。那是由十万冤魂强行糅合的怪物，龙首是几百颗头颅拼凑的肉瘤，龙身是纠缠的残肢，逆鳞处嵌着密密麻麻的头盖骨。每片骨甲上都刻着生辰八字，正是当年被血祭者的命格。
映雪突然捂住口鼻，星砂从指缝漏出凝成光幕——伪龙吐出的气息竟带着腐烂的气息，那是婴儿尸体在龙腹发酵三百年的味道。
"看见那些冰棱了么？"残魂虚影指向龙爪，五根趾骨竟是三百柄倒插的蚀天剑仿品，"陆九霄斩断的哪里是龙脉，分明是我玄冥宗千年大计！"
青铜柱上的指痕突然渗出血泪，陆辰的剑骨胎记灼如烙铁。他看见冰层深处最清晰的画面：书生临死前咬破手指，在冰面写下"恨"字；妇人用发簪在青铜柱刻下歪斜的"冤"；垂髫小儿将冻僵的指尖按在某个剑纹凹槽...
"原来如此。"陆辰突然挥剑割破掌心，任由精血浸染葬天剑星髓。当血珠顺着剑尖滴落冰面，十万道血线突然从伪龙体内逆流，在青铜柱表面拼出完整的截天阵图——正是当年那些百姓用生命留下的破阵线索！
残魂发出尖利嘶吼："你怎么会知道..."
"他们在求救。"陆辰剑锋插入阵眼，冰层下的尸体突然同时抬手，三百年前凝固的绝望化作此刻的星火，"三百个寒暑，十万次叩指，等的就是这道血引！"
伪龙真身突然剧烈抽搐，嵌在逆鳞处的头盖骨接连炸裂。每块碎骨都升起道模糊人影，他们朝着青铜柱跪拜叩首，怨气凝成的龙鳞片片剥落。映雪趁机抛出七枚星纹骨钉，钉头雕刻的奎宿狼影咬住残魂咽喉。
"不！本座明明将他们的记忆..."残魂在星火中扭曲，最后的目光突然凝固——陆辰左臂不知何时爬满青色血管，那些血管的走向竟与伪龙血线完全吻合！
冰层轰然崩塌，青铜柱底升起血色漩涡。十万道虚影在漩涡中手挽着手，他们的怨气化作漫天萤火，每点萤火都映出段血祭记忆。当最后一道虚影没入漩涡时，伪龙发出贯穿三百年的悲鸣，龙首肉瘤中滚出颗漆黑的龙珠。
珠面浮现玄冥宗祭坛的倒影，当代宗主正在剜出活人心脏："恭迎老祖..."
"原来你早就..."残魂突然癫狂大笑，虚影在星火中消散前吐出最后诅咒，"陆家小儿，你才是最好的祭品..."
第三根截龙桩应声炸裂，飞溅的青铜碎屑在空中凝成血色星图。陆辰单膝跪地喘息，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冰晶烙印——正是伪龙逆鳞的轮廓。冰层深处传来细碎啃噬声，那些破碎的龙鳞正在重组，而葬天剑的星髓...不知何时染上了墨色。
冰层裂缝中涌出的血雾凝成万千手掌，那些半透明的手指抓住青铜柱，在寒风中发出指甲刮擦金属的刺响。陆辰的剑骨突然与其中某道魂魄共鸣——是个怀抱襁褓的妇人，她冻僵的指尖正按在柱面某个凹槽，三百年来重复刻画着残缺的星纹。
"坤位缺贪狼..."映雪突然甩出星砂，砂砾在青铜柱表面拼出完整阵图。那些被冰封的魂魄突然同时转头，十万双黑洞洞的眼眶望向阵图中心。
伪龙逆鳞处的头盖骨接连炸裂，每块碎片都升起道萤火。陆辰的葬天剑突然脱手，剑尖星髓化作引路灯，带着漫天萤火在冰层表面游走。星光所过之处，冻结三百年的血线重新流动，在青铜柱底绘出庞大的往生阵——竟是当年被血祭者用生命刻下的最后反抗。
"不可能！"残魂在星火中扭曲，"本座明明抹去了他们的..."
"你永远抹不去一位母亲的执念。"陆辰剑指划过柱面某处，那里刻着歪斜的"儿快跑"。精血滴落的刹那，十万道魂魄突然手挽着手，在冰渊深处唱起古老的安魂谣。
伪龙真身开始崩解，嵌在龙爪的蚀天剑仿品寸寸断裂。那些倒插的剑刃化作三百道流光，竟被真正的蚀天剑吞噬。剑脊锈迹又褪三分，露出内里流转的星河竟掺杂着血色——正是当年被吞噬的玄冥修士怨气所化。
青铜柱突然发出晨钟般的嗡鸣，柱身指痕渗出淡金光芒。陆辰看见冰层下的书生魂魄突然直起身，用断裂的指尖蘸着冰血，在柱面补完最后一笔星纹。当北斗第七星亮起时，十万魂魄同时朝着东方叩首——那是他们故乡的方向。
"陆...陆公子..."映雪突然捂住心口，星砂从指缝漏出凝成警告符纹。她看见伪龙溃散的躯体深处，有颗漆黑的龙珠正在凝结，珠面倒映着当代玄冥宗主割开孕妇肚腹的画面。
残魂发出最后嘶吼，虚影化作九条血线缠向龙珠："待本座重生..."话音未落，十万萤火突然聚成妇人怀抱婴儿的虚影。那婴儿伸出青紫的小手，轻轻握住了血色龙珠。
冰渊刮起洁净的风。
龙珠在婴孩掌心碎成星尘，每一粒都映着张含笑消散的魂魄面孔。陆辰的蚀天剑突然自动归鞘，剑鞘表面凝结出霜花般的星纹——正是青铜柱上那道未完成的往生阵。
第三根截龙桩轰然倒塌时，冰层下升起三百盏河灯。纸灯上歪斜的字迹依稀可辨"青州赵氏""幽河柳家"，灯芯燃烧的却是星砂凝成的火焰。映雪忽然想起圣主说过，被血祭者的执念会化作指引亡魂的灯。
当最后一盏河灯掠过陆辰肩头，他伸手接住灯穗系着的冰晶。晶体内封着片龙鳞，鳞片上用血写着生辰八字——正是那怀抱婴孩的妇人留给世间最后的印记。
"还有四根。"陆辰握紧冰晶，听见伪龙溃散的躯体深处传来锁链声。那些束缚魂魄三百年的玄冥咒文，正在星火中融化成青烟。
映雪忽然指向冰渊裂缝，那里的冰层呈现出诡异的琥珀色。无数婴儿形状的冰雕封在琥珀深处，脐带连接着更下方蠕动的阴影——第四根截龙桩所在，正传来新鲜的血腥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