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丹亭从袖袋里拿出签文纸,递给母亲。
柑夫人展开,喜上眉梢,忍不住读出来:“......月老红丝牵玉带,良缘天赐遇佳期。”
见嬷嬷又伸长脖子看,便递给她。
嬷嬷惊喜地说:“又是好签!上上大吉,婚配天成呀!翁主好事将近,且是天生良配!”
柑夫人慈爱地将女儿拉到身边坐下,正想说什么,下人来报:“侯爷请夫人到正厅去。”
“你且在这里坐坐,娘去去就回。”柑夫人叮嘱道,拿着两张签文纸前往正院。
正院正厅,柑夫人才进来,便屏退所有下人,亲自将门掩上,这才走到八仙桌另一边坐下。
“如何?”术阳侯抬眼问。
“这是亭儿求得的签文。”
术阳侯接过签文,浏览几眼,捋着髭须说:“呵呵,妙泉大师果然不负小侯重托。”
“唉,妾总觉得对不起亭儿......”
“真是妇人之见!”侯爷冷哼出声,“现今正是我们出头的最好时机,今天上朝,丞相对我的言语神态都和缓不少。他一向左右摇摆,偶尔赏脸替本侯说几句好话,还赏乞丐似的。”
“妾身听说,骆越王子性子不太好......”
“可笑!难道都要似我这般,脾气好,却总被欺负?”
柑夫人想说“其实您脾气也不算好”,到底没有说出来。
只听侯爷又说:“我们总不能只想着亭儿,不顾念丰儿、沛儿吧?做父母的已经被压榨如此,若再不替儿子作长远考虑,将来不知怎样。”
见侯爷说得掏心掏肺的样子,柑夫人哪里还能反驳?
术阳侯将声音压低:“吾在高昌任侯爷二十年,耕耘得好好的,他甫一登基,便将我们调到术阳来。”
柑夫人忍不住说:“术阳与高昌都在番禺之侧,且术阳就在东门外,进城更为方便。再说,他也不是那冷面冷心的人,作祟的,是背后那个女人。”
“你知道那个女人就好。她身在南越心在汉,又有好手段,现今对我明升暗降,他日不知又怎么着。”
柑夫人知道女儿非嫁骆越不可了。
樛太后手段毒辣,术阳侯府如果没有找到靠山,前途渺茫。
于是出门吩咐嬷嬷:“请翁主到正厅来。”
赵丹亭来到正厅,见母亲将门关上,厅内只余她与父母二人,心知不妙。
母亲面色无喜无悲,说出的话却是喜气洋洋:“亭儿啊,难怪你抽得上上签,原来我们家有喜事!”
赵丹亭疑惑地问:“什么喜事?”
想到签文上的话,心里一沉。
果然,母亲说:“大王做主,骆越王子求亲,你父亲已经答应,王子明天上门提亲。”
“什么?”赵丹亭大吃一惊,“父亲,母亲,不可!”
“为何不可?”一直在旁边不出声的术阳侯厉声喝道。
“亭儿不想离开父亲母亲,不想远嫁,再者,那骆越王子品行卑劣,曾经调戏女儿,母亲您也在场的。父亲,您去找大王,就说后悔了,大王一定答应的!”
她不知道赵兴怎么就“做了主”,而且没有向她透露一点风声,只觉得孤立无援,万念俱灰。
赵丹亭我做错何事,要承受此难!
“找大王无用,就是他命令内史写的婚书!”
术阳侯从袖袋掏出婚书,向女儿晃了晃。
赵丹亭抬起泪眼,悲声问:“父亲母亲,婚书都写好了?”
术阳侯夫妇低下头,默然不应。
“你俩既然已经决定了,又找我来做什么?”
柑夫人过意不去,前来拉女儿:“亭儿......”
“父亲母亲,你们就这样把女儿卖了?”
柑夫人哭着抱住女儿:“亭儿!”
“收声!”术阳侯一声大吼,“好好的喜事哭什么丧!”
倏地拔出腰间剑:“哭吧哭吧,有你们哭的!你可以不嫁,就是不知术阳侯府能养你多久!到时大家都死一窝,也算团团圆圆!”
柑夫人母女相互搀扶,惊恐地看着沭阳侯。
沭阳侯见此,登时泄了气,长叹一声跌坐到圈椅里。
母女俩也见过几次侯爷如此喜怒无常,心知他接下来必是语重心长。
果然,侯爷说:“为父的没有本事,护不住妻子儿女,你们若要怪我,我也无脸活着见你们……”
说着又要拔剑。
“侯爷!”柑夫人急忙扑过去,扳住丈夫的手腕。
又转头哀哀地看向女儿。
赵丹亭也不过去求父亲,昂头说:“好吧,既然非我和亲不可,那就这样吧!”
沭阳侯露出喜色:“亭儿,你答应了?”
“答应了。”
“亭儿你放心,我要求王子答应,正妃之位只能是你,婚后他必须敬你,尊重你。而且,大王答应你以国之公主的身份和亲,骆越举国上下决不敢轻视你。”
赵丹亭脸上浮现浅笑:“谢父亲为亭儿考虑周全!”
“我说的话不是虚的。你看看,这是大王为你找的夫婿名单,都是些什么人?”沭阳侯拿出一份名单,讨好地递到女儿面前。
赵丹亭看也不看,转身出去:“女儿累了,想回房歇歇。”
沭阳侯看着女儿的背影,对夫人说:“派人盯紧她,别出什么乱子。”
见夫人忧心忡忡地转身,又安慰说:“你放心,她是个有主心骨的人,答应了就会好好去做的。”
赵丹亭面色肃穆,回到自己的院子,端坐在窗前一动不动,把两个丫鬟吓坏了。
玉瓶试探地问:“翁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以为主子不会应一句,谁知翁主咧嘴一笑:“上上签应验了,父亲给我找了一门好亲事!”
于是把刚才正厅里的事说了一遍:“看来要连累你俩陪我到骆越去了,真对不住。”
瓶、壶二人不想去骆越,但是更忠心主子:“翁主您对待我俩犹如姐妹,您去哪里我俩便跟去哪里!”
“谢你们!不过你俩放心,我虽然不能自保,无论如何也会护你俩周全。”
玉瓶试探地说:“要不,我们想办法找找大王?”
赵丹亭苦笑:“他亲自命令内史写的婚书。事后他没有向我透露半句,应该也是无奈。这事肯定是父亲当场答应骆越王子,大王没有办法。”
玉瓶实在替主子不甘心:“白白便宜了骆越王子这个渣人,我们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赵丹亭淡然说,“我早向父亲委婉提过建议,迁去偏远的小县,两个弟弟也不要读书,一家人在一起种些田地,过清清淡淡的日子……”
玉瓶说:“这样还会有什么忧患?”
“是啊,当地人见我们是王亲,凡事敬三分;樛太后见我们不求上进,不会放在眼里。可惜父亲放不下荣华,不肯听。”
玉瓶担忧地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走着看吧,反正日子在元宵后。”